两人昨晚还在寝殿中抵死缠绵,云消雨歇后,又仿佛爱侣般相拥而卧。
当时闻厌被折腾得狠了,脾气一上来逮着撑在自己耳边的手臂就咬,贺峋抬手抓住剑刃时,还能在露出来的修长有力的小臂上看到一个深深的牙印。而闻厌的衣襟在打斗中散开了一些,锁骨靠上的地方一枚吻痕若隐若现。
两人站在一起时,身上的痕迹一看就关系匪浅。
但闻厌知道自己完了。
一念之差间形势逆转,闻厌拿着剑的手开始发凉,冷意逐渐蔓延到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
“抖什么?”贺峋手上用力,把剑抓稳,像平常教导徒弟一般道,“拿稳了。”
“师尊……”闻厌只犹豫了片刻,就软下声音叫人,率先道,“我错了。”
他想退后,剑却被人抓着不放,此时这已是他面对贺峋时的最后倚仗,闻厌又不敢放手,只能僵持在那里。
贺峋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脸上有飞溅上的血迹,也有细小的伤口,被血打湿的玄色外袍比夜色都要深沉,是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可偏偏这样笑起来时让闻厌更加不寒而栗。
闻厌敢肯定对方绝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他只是一想,就快要溺死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这下是真怕得发起抖来。
“又不听话了。”贺峋笑着叹了口气,稳住再次颤抖的长剑。
至始至终,贺峋都没有动过徒弟一根手指头,可还是让眼前的少年吓得脸色惨白,乌黑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无助和瑟缩,如临大敌地盯着他
“把剑拿稳。”贺峋重复道。
闻厌咬牙照做,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浓密纤长的眼睫因为紧张颤抖个不停。
他能听到远处的打斗声逐渐停歇,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们两人身上,然后是一声熟悉的轻笑,贺峋道:“睁眼。”
利刃刺入身体的噗嗤一声轻响中,闻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猝然睁大双眼,就见贺峋一把将剑刺进了自己胸口!
身体已经因为惯性往前,被对方一把抱进怀中,贺峋单手捧着徒弟的脸,在人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一吻,语气缱绻道:“我爱你。”
闻厌心头一跳,猛地抬头,下意识抬手往自己师尊的衣袖抓去。
但他抓了个空,贺峋已经松开了他,大笑着往后倒去,坠入了崖底的万丈深渊中。
……
闻厌被捂着嘴,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贺峋的注视中,那双眼睛逐渐泛上水光,湿润的水汽挂上纤长的眼睫,把眼尾都熏出了一片惹人怜惜的红。
闻厌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滚了下来,落到贺峋的手上。
贺峋有些意外地一扬眉毛,松了手,转而用指腹给人抹着源源不断往外涌的眼泪。
闻厌低声啜泣,还带着哭腔,哽咽地叫师尊,在正给自己擦眼泪的掌心中蹭了蹭,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贺峋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厌厌,撒娇没用。”
闻厌微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哭得更凶了,扯着对方的袖子,继续抽噎着叫师尊。
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流,贺峋擦来擦去都擦不完,最后只能把袖子从徒弟手中抽出来,用袖口的布料一点点拭去。
贺峋笑着叹了口气,补充道:“哭也没用。”
闻厌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流着泪,认着错,白皙细腻的两颊哭得冒起浅淡的红,看起来可怜又惹人心软。
然而贺峋只是又给他擦了擦眼泪,眼神饶有兴味。
于是闻厌的神情慢慢冷下来,最后人也不叫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师尊。
贺峋手指在人脸上一抹,给徒弟看自己指尖沾着的泪水,好笑地提醒道:“忘收了。”
闻厌脸一沉,断线般的眼泪说收就收。趁着现在身上毫无禁锢,他一把推开贺峋,身形一闪就往外掠去,一片衣角都没留给自己师尊。
然后转头就撞上对方早就布置好的结界。
贺峋带着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别跑了,今日你是出不去这里的。”
闻厌被这人真真假假的话骗多了,不信邪,一掌打过去,阴冷凌厉的魔气劈向无形的结界,两股力相互较量,半空中有符文浮现出来,一直延伸开去,把偌大的寝殿连带周围一圈都包括在里面。
闻厌看起来要气死了。
山海楼中那么多地方,这人偏偏选择在寝殿布下结界,其心思昭然若揭!
……不要脸!
眼见结界只是动荡了一下,短时间内绝对破不了。闻厌当机立断转身,往一旁的寝殿里冲,转身要一把关上门时,又被贺峋拦住,抓着门边的手一使力,沉重的殿门就在碾压性的修为下轰隆裂成了两半。
闻厌心中大惊,只从这一下,他就看出自己对方的修为比以前还要强上不少,哪怕此时震惊又不解,强烈的实力差距下,闻厌毫不恋战,见势不对就迅速往里退去。
贺峋步步紧逼,闻厌只能招架,两人交手间的动静把寝殿弄得一片狼藉。
不知不觉闻厌就退到了寝殿最深处,腰后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贺峋也停了下来,看到了徒弟身后冰棺中的自己。
他像是觉得有趣,看了好几眼。
闻厌表情有些不对,有种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别人发现时的恼羞成怒。
贺峋偏不会看人脸色,故意道:“刚才不还说盼着为师死吗?这是何意?”
贺峋一步步走向闻厌,看着人退无可退,一手撑着自己的冰棺,再次把人禁锢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