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就的衣裳终于有了些地牢中该有的样子,闻厌满意地理了理袖子,随手扔了匕首,抬脚迈过身前的尸体。
旁边唐柏的牢门正巧被人打开了。
他和为首的闯入者擦肩而过,一片混乱中,对方对他低头行礼,又匆匆离去。一行人也跟随那人离去,一如来时的毫无预料,同样无声无息地散去。
被关在地牢中的其他人已经差不多跑了个干净,有声响从地牢上方传来,应该是其他看守快要来了。
闻厌不紧不慢地扶住了从牢房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人。
“唐柏兄。”闻厌惊喜地唤了一声,紧接着语调又是一变,急切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伤得好重。”
嗓音熟悉又陌生,唐柏努力睁大眼睛看去,终于见到了被关在自己旁边那位少年的真容。
对方应该同样在这地牢中遭了不少罪,满身都是血迹,白皙漂亮的脸上也是狼狈不堪。
即便如此,那双眼眸还是亮晶晶的,看向自己时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之意。
“是你。”唐柏笑了。
“有人要来了。”闻厌扶着唐柏往外走,语气急切,“我们先出去吧。”
“咳咳,别管我了。”唐柏试图把闻厌往前推,虚弱道,“你先走唔……”
突然没了声息。
闻厌转头一看,对方因为伤重短暂昏迷了。
他挑了挑眉,还乐得轻松,伸手点了唐柏身上几处穴道,又掏出瓶丹药给对方吊着口气,继续拖着人往前走。
从地牢出来,阴暗狭窄的通道两侧尸体随处可见,有刚从地牢逃出来的,更多还是原本地牢的看守。
闻厌波澜不惊地从中穿过,轻车熟路地走小道绕过赶来的另一波看守,到了地牢外的庭院中,七弯八拐地从隐秘的小门出去,来到了街道上。
“楼主。”
在闻厌现身的刹那,刚才为首的那位黑衣人便出现在闻厌身侧,恭敬地低声唤道。
闻厌“嗯”了一声,示意人把昏迷不醒的唐柏带去安置,同时接过对方递来的帕子擦自己手上的血迹,问道:“都处理好了?”
“是。”周则道,“密道已经全部毁去。”
闻厌点头,远远看了一眼自己离开后没多久就变得嘈杂混乱的府邸,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往一旁的酒楼走去。
周则立马跟上,两人刚一前一后进门,立马有侍者迎了上来,垂着眼把人引到早就准备好的雅间。
木门阖上,闻厌也不急着谈正事,先走进内室换了身衣服,等他从屏风后出来,凭栏处的食案上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雅间的露台垂着一层材质特殊的轻纱,可以把楼下的情况一览无余,楼下的人却看不到雅间中的情况。
闻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楼中可有出什么乱子?。”
“楼主放心,并无异常。”周则坐在下首,垂眼答道。
作为山海楼的副使,论在楼中出现的时间,他平日里甚至比闻厌这个正儿八经的楼主都还要久。
眼前人经常心血来潮地就往外跑,心情好就给自己留个信知会一声,交代要打理好楼中事务,心情不好就直接一声不吭地失踪好一段时间。
所以前几日闻厌突然说要去万宝宫的地牢蹲几天,再带个人出来时,哪怕周则不理解,还是习以为常地应下,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好准备。
不过周则想了想,还是道:“属下斗胆一问,楼主接下来是否还是不在楼中?”
“怎么?那么关心我的行程?”
闻厌的语气喜怒难辨。
“属下不敢。”周则的头埋得更低了,解释道,“只是过几日便是归元之会,若楼主不在,属下便早做准备。”
“……噗嗤。”
周则错愕抬头,这才发现眼前人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明正啊。”闻厌慢悠悠地唤周则的字,玩笑道,“紧张什么?背着我干坏事了?”
看起来心情很好,原来刚才是在拿人打趣。
但周则不见被耍弄的羞恼,还是很实心眼地继续解释道:“最近承华山唐家一事引得魔域中不少人也虎视眈眈,楼主在这个节骨眼不见踪影,其他人怕是会生异心。”
闻厌“啧”了一声,嫌人扫兴:“无趣。”
“这简单……”闻厌半点也不把周则担忧的事放在心上,思索片刻,就愉快地找好了托词,笑眯眯道,“清明将至,就说我去给我那早死的师尊扫墓去了。”
哪怕周则已经习惯了他们楼主时不时的胡说八道,还是沉默了一瞬。
这对是出了名的师徒不睦,流传最广的说法便是闻厌杀师夺权,接管了魔君和山海楼楼主之位,说闻厌改邪归正,和正道握手言和了都比这来得让人信服。
闻厌瞥见周则脸上的表情,眉梢一挑:“爱信不信……嗯?”
他放下手中茶盏,探身往楼下看去。
此处酒楼位于魔域外围,是山海楼的名下产业,平日里三教九流之人来来往往,于是显得那道坐在轮椅上的文雅身影格外突兀。
那人虽坐着轮椅,但并不给人孱弱之感。似乎感受到闻厌的目光,对方一手支着脑袋,不紧不慢地抬眼朝闻厌的方向看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让闻厌心头一跳。
“楼主,楼主……?”周则眼见闻厌的脸色突然一变,一起顺着方向看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有哪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