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从墙上挂着的刑具中取下一根鞭子,恭敬地递到闻厌手上,低声跟闻厌说明情况:“已经审了半日,还是不松口,不过应该快撑不住了。”
闻厌点点头,接过后扬手甩了甩。
闻厌本意只是试下手感,哪想到对面那人反应强烈得过分,被凌厉的破空声吓得惨叫一声,拼命喊道:“我说!我全都说!”
这下换成闻厌诧异地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干净无比,没沾上半点血沫的鞭子,不解地对身旁的周则道:“我没打他啊?”
周则看了眼自闻厌进门后就吓得魂不附体的人,再看看面前一脸无辜的少年,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人接着又哆哆嗦嗦地开口:“我知道的全都可以说,不过周副使,不能在这里。”
周则眉心重重一跳,被对方这意有所指的话弄得皱拧起了眉,看向闻厌道:“属下……”
闻厌安抚地朝他笑笑:“没关系,明正,你先出去等我。”
周则张了张口,压下心中的动荡不安,没有再解释,依言退出去了。
闻厌看着周则的背影消失在地牢中,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手中拎着的鞭子往上抬了抬,对人道:“好了,这下可以说……”
又是惊恐的凄厉哀求响起。
闻厌止住了话音,看着只要自己一动,就吓得魂飞魄散的人,重重叹了口气:“我有那么可怕吗?”
然后他在对方恐惧的眼神中慢慢弯起眼睛,用鞭子挑起那张满头是血的脸,笑吟吟道:“不过那么害怕……看来是见过我怎么处置别人了。”
那人急促道:“楼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属,属下一时糊涂,以后一定……”
闻厌轻笑一声,直接打断道:“我不要不听话的狗。”
下一瞬却又露出了个好看的笑容,柔声道,“但如果接下来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狠厉和肃杀好像突然从这张漂亮的面容上退散了,带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明知道里面潜藏着致命的危险,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移不开眼睛。
那人被这一眼看得迷迷瞪瞪地点点头。
闻厌道:“你放进来的是什么人?让你们在那时候刺杀我的又是谁?”
那人张了张口,正要答话,闻厌却蓦地目光一凝,侧身劈手就是一鞭子甩了出去。
厚重的石板接连发出咔擦的开裂声,上面的裂缝在此时就像一条追命的绳索,在不远处的拐角停了下来。
躲在暗处的偷窥者被随之而来的阴冷魔息紧紧缠绕,发出一声痛极了的闷哼。
吊在刑架上的那人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干裂的嘴唇才抖了抖,就被闻厌回头不耐地瞪了一眼,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哀叫咽回肚子里。
闻厌就立在原地,转头阴沉道:“滚出来。”
拐角处的身影晃了晃,露出个衣角,闻厌觉得好像有些眼熟,皱了皱眉,再次道:“不要让本座说第二遍。”
那道身影终于走了出来,在离闻厌几步外站定。
两人隔着一道牢门相望,唐柏紧攥着拳,指尖都要嵌进肉里,嘴唇开合几次,终于嗓音艰涩道:“……景明?”
这是唐柏第一次在山海楼中看到没有易容的闻厌。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过少年原本的模样了,面对那张漂亮雅致一如往昔的面容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有些陌生。
他也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如此陌生的神情。
身后那血肉模糊的身影不时泄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闻厌就和没听到似的,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黑白分明得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打量猎物的野兽,被这样看着,唐柏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这地牢。
闻厌突然展颜一笑,对脸色发白的唐柏道:“你看到了呀。”
唐柏的嘴唇张张合合,因为震惊和恐惧在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相处时对方漂亮明媚的笑容不断在脑中闪过,逐渐和眼前笑意盈盈的人重合在一起,让人自心底最深处升起阵阵凉意。
地牢里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飘进鼻中,唐柏打了个寒颤,涌到嘴边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杀了我吗?”
“我当然不会。”闻厌回答得不假思索,像两人平日里相处的那般向人走来,“唐柏兄,我们……”
“别那么叫我!”唐柏突然反应激烈地吼道。
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眸有瞬间的怔愣,唐柏发现自己心里竟闪过几分后悔,然而被欺骗的愤怒正在心底灼烧着,很快就盖过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仍旧毫不退让地对眼前人怒目而视。
“好。”闻厌短暂的一愣后就妥协了。
唐柏的脸上青白交加,闻厌看着人这个模样,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刺激对方。
唐柏的□□,努力让一团乱麻的头脑冷静下来,质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
唐柏知道如今外面对唐家的态度,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难道你也是看上了传闻中的还魂草才接近我的?可你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是。”闻厌直截了当道。
其实他若是想把这谎话编下去自然是轻而易举,甚至唐柏自己心里也存着几分这样的念想,然而闻厌极为坦诚地全部应下,又破天荒率先软下语气:“虽然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但一开始总归是我别有目的在先,此事你怨我我无话可说。相交一场,我也不想就这样断了,作为补偿,你想要我如何做我都可以答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