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医馆与江殷分别后,连着几日,陆玖都没见到他的面。
江殷没来上学,也没再同着陆玖一道上下学。
陆玖心中实在不放心,私下便过问了何羡愚徐云知几个人,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江殷称病在家,这段时间不便来书院,已经同南池先生告了假在王府当中修养。
见不到江殷,陆玖心中始终不安,想了几次要登门齐王府探望江殷,可是每每人都已经站在了齐王府面前,却就是没有迈步进去的勇气。
她生气江殷莽撞不知轻重的时候,恐怕江殷也在气她。
二人之间无声的拉锯着,日子一过,很快就到了赴宴江烨,伴随他同行梅府听学的日子。
魏氏对着这次赴约看得极其重要,特地命府中最好的绣娘赶出了两身好看的衣裙,一套给陆瑜,一套给陆玖,还特地打了新的首饰钗环,又在暗中偷偷命保平家的送了一匣子贵重的步摇给陆玖,让她精心装扮,务必突出美貌和身段,拿下皇太孙的心。
陆玖一心牵挂在江殷身上,对这梅先生的六朝史也不过兴趣缺缺,对江烨更是无甚心思。
前去梅府的当天,陆玖只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白底蓝花宽袖裙,穿一件兰色的褙子,简单挽了发髻,不加修饰,更是没有点妆,只略略抹了一层浅薄的口脂显得人有些气色。
风莲搀扶着她去荣景院同陆瑜一道向华阳与魏氏请安告辞,入正屋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陆玖松开风莲的手,盈盈上前朝着华阳和魏氏分别一拜。
华阳见到陆玖请素的装束很是满意,今日去听学,本该打扮得清净些。可是魏氏却不这么觉得。
看着她一身素色,魏氏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这般素净,如何抢夺太孙的眼睛?但碍于华阳公主在这儿,魏氏也不敢声张自己的不快,只干笑两声道:“玖儿应该再打扮娇艳些的,小姑娘家家,穿这么清素作甚?”
她指向站在一旁的陆瑜,一身华服,尽显身份。
“也该像你姐姐一样,打扮得娇俏些才是,一会儿回去再换一身……”
魏氏暗示着陆玖,想要她回去再换一身鲜艳些的衣服,可是话说到一半,却被华阳公主淡淡打断:“好了,穿什么是她的原意,再说了,今日只是去听个学,又不是去宫里赴宴,穿这么奢华做什么?这样就很好!”
魏氏还想说什么,但听见华阳发话,只得不甘心地低下头,违心笑着应了一声“是”。
华阳看着陆玖,微笑道:“过两日便是选拔考试,你今日去听梅先生的讲学,若是还有什么课业上不明白的,也能够问一问先生。”
陆玖冲着华阳一点头:“孙女知道。”
“去吧。”华阳扬了扬脸。陆玖同陆瑜二人再拜,方一前以后出了荣景院当中。
垂花门外落了两乘小轿,姐妹二人分别上了一乘,轿夫抬起轿子,两姐妹便在众仆妇们的簇拥下出了荣景院,朝着梅先生的宅子行去。
梅先生的宅子住在城西的方向,一间三进大的院落,因着今日太孙殿下同诸位世家公子小姐们的到来,显得愈加热闹。
陆瑜的轿子在前,先一步下来,陆玖跟在她的身后,门前的招呼的管家见到贵客来临,连忙招呼了侍女引着姐妹二人进屋。
陆瑜陆玖一一谢过,各自送上携带的贺礼,记了名字,便跟随侍女往庭院中走去。
讲学的地方是一间宽阔的书房,里头早已经陈设好席位,一应的布置与广贤书院当中的书斋所差无几,两面绿竹猗猗,甚是清净。
梅先生方才从江宁调任上京,还保留着许多南边的生活习性,满屋子的装饰颇有苏杭的味道,而他本人亦是具有南江男子的气质,一身疏落素净的长袍,半掺着银丝的头发仅用一根通体无杂色的白玉簪子挽住,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先生还未上京的时候,学生便已经在京师当中听过您的大名,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气宇不凡。”陆瑜自恃皇孙妃身份贵重特别,一见到梅先生便刻意抢在陆玖身前,娇笑如花般与梅先生从容套近乎。
陆玖站在她身侧半步,听见她开口谈笑,便先没有发言,只沉静站在后头。
没想到梅先生模样仙风道骨,脾气亦是如仙人般淡漠,听见陆瑜套近乎的话只垂眸瞥了她一眼,道:“这位小姐,梅某不过是一个破讲书的,实在担不了小姐这样的夸赞,既来了我这儿,安分听讲便是,不愿意听也可以出去。”
简单的三言两语顿时把陆瑜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红不接,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梅先生,只得讪讪地笑了一声“是”,便沉默地准备离开。
陆玖知道,像梅先生这样专心做学问的人,是最讨厌这些无聊的虚礼还有名位荣华,眼里不揉沙子,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虽然脾气有些直接,但心却热,她十分敬重这样的老师。
陆瑜讪讪离开,陆玖上前,只以学生的礼节,恭恭敬敬地朝着梅先生一福身,恭谨说道:“学生愚笨,只敢听从先生悉心教导,既然今日来这儿,必会勤谨听讲。”
梅先生静静打量了她一阵,发现她穿着清素,不似刚才陆瑜满身的华服严妆,心里觉得这才是诚心向学的人,心中方才满意了几分,口气也柔和了许多,淡淡说道:“只要认真听,不论多少,总会有几分收获。”
“学生牢记。”陆玖再一行礼,谦卑地应下梅先生的话。
梅先生的脸上多了点和煦:“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