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也觉得要少了,眼前这位显然是不差钱的主,“要不您老多给点儿?”
“想得美。”杜尚没好气道:“哪有人卖东西卖着卖着半路提价的?你这叫不讲信用。”
这时西屋的门突然打开,宋彦快步走过来,“老人家喜怒,有什么事您跟我说,请不要为难内子。”
杜尚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上次来他就知道林青的相公是秀才,只是那天没见到人,今日他说话声音高了点,这就出来护着了?倒是个疼媳妇的。
“宋彦……”林青想解释,老人跟他说笑呢,没生气。但看见杜尚对她摆手,意思是让她别说话。也不知老头要干啥,刚赚了人家银子,林青只好顺他的意,把嘴闭上。
“好,既然你是她相公,那我便与你说说,你娘子平白讹我银子,你说怎么办?”杜尚两手迭加放在拐杖上,大有你不给个说法誓不罢休的架势。
“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内子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林青,怎么回事?你来说清楚。”
林青刚想张嘴,就听老头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说什么说,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是她相公,可愿替她受过?”
林青:“……”这老头戏还挺多。
“若是内子的错,我自会替她受过,不过是非曲直,并非您一人说了算。”宋彦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老人气度不凡,不像普通富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宋彦都不许他欺负林青。别的他不敢说,林青的人品他可以保证。“我的妻子我最清楚,她绝对不会做欺诈之事。”
林冬和林峥从屋里出来愣愣地看着堂屋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会儿功夫气氛就变得这么紧张?
戏有点过头了,再继续下去不好收场,林青道:“杜老,差不多行了啊,别吓着我弟妹。”
“哼,谁叫他不问青红皂白,怎地,我像仗势欺人的坏老头?”
“不像,您老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林青安抚老头,又对宋彦道:“杜老逗我们玩呢,你不用担心。”
宋彦恍然,刚刚他正看书,突然听见堂屋有人吵嚷,怕林青受欺负他想都没想就冲出来。原来是误会。“是晚辈的错,望杜老原谅。”宋彦给杜尚鞠了一躬。
被戏耍也没有恼怒,也能弯得下腰,能屈能伸还算不错,杜尚在心里暗暗点头。“无妨,我也有错。”
“老人家客气了。”宋彦拱了拱手,对林青道:“我一会儿要去县城,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
“不用。”明日她也要去,要什么她自己买。“今日还回来吗?”
“回来。”他只是把抄完的书送去书肆,然后再接一些,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林青:“好,张叔家的车应该在,你去吧。”
“你要去县城,老夫正好要回去,可以稍你一程。”杜尚撑着拐,站起身。
“多谢,但不必。”宋彦拒绝,其实他想的是:去坐老者的车,但回来没有车坐,不如就雇村里的牛车更方便。
但杜尚不明白,他好心想稍他一程,这人竟然不领情,老爷子不高兴了,“哼,不要银子都不坐,真不会过日子,你娘子赚钱养家不易,你也不体谅她。”
杜尚最看不惯那些四体不勤的读书人,你不干活,银子自己能跑来?一个男人把养家的重担推给妻子,就是没有担当。
“老人家您误会了,他今儿还得回来,坐您的车去,怎么回来啊?旺山村离县城三十多里呢。”林青替宋彦解释。
“原来如此,我说错了。”老头有气量,错了就认。
宋彦拱手:“您教训的是,我是该多体谅她,那便劳烦您了。”
“不怕回来没车?”杜尚问。
宋彦:“不怕,没车我便走回来。”
“行,林青,他回来得走到后半夜,你且等着吧。”说完,杜尚拄着拐慢慢走出林家。
宋彦上车前对林青道:“回去吧,关上门。”自从那次张氏侄子半夜来他家之后,宋彦每次出门都惦记,走前一定叮嘱林青关好大门。
杜尚不知情,就觉得他罗里吧嗦,“她那么大个人还不知道关门?”
宋彦但笑不语,他们家的事不用跟一个外人细说。
林青无奈,这老头看着一本正经,却是个老顽童,也不知他对宋彦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逮着他逗个没完。还好老头心不坏,不然可不敢让宋彦坐他的马车。
林青关上门,宋彦这才坐进车里。
“你是秀才?”杜尚问,“为何不去县学或是书院?在家闭门造车,小心出门不合辙。”
“并非是我故步自封,而是家中离不得我。”宋彦淡淡道。
“是离不得你,还是你离不开他们?嘶、”杜尚捏着下巴打量宋彦,“你娘子出门赚钱,你都做了什么?”
宋彦把手里的包打开,“这是给书肆抄的书,我也有做事。”但还是不如林青做得多。
杜尚拿起一本《幼学须知》翻开看了看,“字不错,那个小娃娃是你教的?”他说的是林峥。
“正是。”
杜尚合上书,不经意地问:“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疾。你有何见解?”
宋彦一愣,而后便说了自己的看法,“劳谦者聚仁……”
宋彦刚答完,杜尚又出一题:“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
此刻宋彦心里明白老人不是随口问问,而是有意考他,眼前的老人似乎学识不低。宋彦不敢怠慢、谨慎作答。
“基础还算扎实。”杜尚连问三题,宋彦都对答如流,他点点头,“你不去县学可是钱财上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