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中,包括他唯一的儿子。
晏怀明的车驾被特许直入宫闱,他低低压抑着咳声,从车上下来,他黑色的大氅有一圈白色的狐毛,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好在嘴唇尚有血色,不至于憔悴不堪。
他一路走进殿中,十六岁的皇帝宗政霖从内室出来迎他。
他见到晏怀明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孤寂,从前的意气似乎被斩断。
宗政霖心中愧疚,“是孤无能,让老师心血成空。”
晏怀明不过长他七岁,却总是慈爱地对他,他安慰宗政霖:“陛下还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会更好。”
赵叙桢最大的罪是通敌叛国,肆意挑起战争牟利,可是他谨慎至极,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拿不出一点儿有用的证据。
此次本可借李之凯一事将他好好整治一番,可向来作壁上观的晏崇甫出了手。
晏怀明不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他和宗政霖谈了些政事,不可避免地提到额尔敦。
算算时间,他的军队还有两天就能到裕澜河。
“我的探子来报,辽军士气高昂、秣马厉兵,且军中粮草充足,不停有物资补给过来。”晏怀明面色严肃,“这一次不同往昔,他们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一旦跨过裕澜河,这边就是密集的繁华城镇,不同于边塞的萧瑟苦寒。
攻下一座城池,辽军会搜刮到更多的物资,额尔敦的士兵们会穿得更暖、吃的更饱,也会生出更多的贪婪和激情。
朝廷一半都腐朽在赵叙桢手中,他们很难抵抗这支强壮的军队。
晏怀明对宗政霖说:“我会到裕澜河去。”
他垂着眼,盯着面前的棋盘,“我不会让战争蔓延到更多的地方。”
马车从宫门驶出,晏怀明撩开车帘,望着外面繁华的集市,云枝把温着的药端给他。
他看着那碗黑黢黢的汤水,没伸手去拿,他忽然说:“往城东去,施家的糖果铺子,我要吃杏脯。”
婉婉买完东西,正扶着侍女的手上车,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前面那条路驶过,车壁上绘着玉兰花,车檐挂着一只青铜铃。
扶着婉婉的侍女惊呼:“是公子的车驾!”
婉婉在车门前回过头。
她看见那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侍女下车来,正是云枝。
紧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也走下来,他只用簪子束了一半的,脸色有些不好,像是在病中,垂着眼看着小摊点上的糖果子。
婉婉问:“我要过去吗?”
站在车旁的李嬷嬷开口:“公子无召,姑娘不必上前。”
婉婉闻言,点了点头,进了车中。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离晏怀明越来越远。
李嬷嬷和方才那个侍女一起走在车外,“口无遮拦,枉议主君,回去领两板子,不必再在姑娘跟前伺候。”
侍女低头含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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