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名叫藤野拓真。
9月17日,我出生在日本东京。
接生的大夫把我从破碎的羊水里抱出来时,听着我的哭泣声,百无聊赖的他忽然惊讶地说道:你们看这个孩子,背上居然有着红色的奇妙纹路;大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惊讶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末世战乱,无依无靠的人们把我视作神明之子,只是因为我身上的奇观;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不是其他人呢?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样子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如果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诞生,是不是就不会经历以后的一切?
我的家人把我放在高高的礼台上,尚且是个婴儿的我,身上裹着厚重的礼服和礼冠,东倒西歪的模样,那些来祭拜我的大人们竟然会对着我憨态可掬的模样低声祈祷,我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滑稽到了极点。
父母做神徒打扮,笑呵呵地在门口收钱,赚得盆满钵满,家里甚至换了房子。
于是,自我诞生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实现父母赚钱的愿望,他人渴望幸福的愿望,而没有满足自己想法的权利。
人生而自由,但是我不被当做人看,我是神的孩子,不自由的人认为只要对着我祈愿,就能得到神的回应。
随着我年岁增长,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父母也从来没教过我读书认字,只教我回复信徒的话术。
我在十岁之前,都是懵懂无知的状态:我是什么,世界是什么,他们在说什么,我要做什么……这些本应该在少年时代就定好答案的问题,我统统都不知道,也没思考过,我开始乐见其成地接受他们的祭拜,我坐在高台上,垂眸看着下面恭敬的人群……
只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样子,就能赚好多好多钱,吃好多好吃的贡品,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简直不要太快乐。
直到那一天。
真正的神降临,将所有人造的伪神传说碾碎,人们才方知,神爱世人,不过是弱小如蝼蚁对强大者的幻想。
伴随着我的胡编乱造的身世,看似无可替代的高贵身份,都在这场空前的浩劫里化为灰烬;从前被人看作信仰和希望,信仰的高塔倒塌之际,我才知道信仰有多脆弱。
那些祭拜我的人怒气冲冲地砍死了我的父母,把我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丢出了家门;一夜之间,我从被崇拜,被敬仰的神之子,变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月球基地上,我又冷又饿,他们被我的父母所欺骗,所以没人愿意收留我们。
冷了我就钻进茅草堆里,饿了我就寻找别人吃剩的菜和米,实验室附近有很多虫卵,我偷偷摸摸地去抓了一些来吃;虽然这些东西和我之前的吃穿用度大不相同,但是总归我还是活了下来。
从众星捧月到猪狗不如,但是我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我心想:这茫茫世界,容得下那么多人,也容得下我,没关系的,就算什么都不是,能多活一天,也已经很棒啦;走一步算一步嘛,实在不行,死半路呗……我一边安慰自己,酸楚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那么多和我一样的小孩都有爸妈,为什么我没有爸妈,他们把我爸妈杀了,可是我爸妈也该死,他们太贪财了。
不对,他们不该死,爸爸妈妈,我们是你们的孩子啊,你们还没有把我们养大成人,还没有履行过父母的义务,我没有上过学谈过恋爱,什么都没有过,你们尽管混账,可是也是我为数不多拥的东西。
你们什么都没为我做,怎么能这么死了呢?给我活过来啊,混蛋,要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
还有诚三郎,他七个月大,吃不了这些,必须喝母乳,但是奶粉是稀罕的东西,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愿意喂奶的乳母。
我心想:要不然杀了他吧,反正他还这么小,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正好我肚子也很饿,我看了看他圆润肥嫩的婴儿肌,舔了舔嘴巴,匕首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他好像感应到我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对了,我做不到一击毙命,他肯定会因为疼大哭,要是被发现了,我说不定会比死还惨,我收回了匕首,抱着他在草料堆里睡着了,他小小的身体也有些温度。
我把手指割开,把我的血滴给他喝,他小口小口地吮吸着,虽然比不上奶水,但是我这血里应该也有营养……喂,这里可没有消毒剂,你自求多福吧,可千万别感染细菌死了,我絮絮叨叨地抱怨。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到那些人拿着刀子追杀我,满身冷汗地惊醒,现实却比梦境里还要寒冷,只有他紧紧地抱着他的小被子,依偎在我的胸口,像一个小炉子。
我说你才会挑地方睡觉嘞,他似乎感应到我的话一样,居然不好意思地咯咯笑了,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我掐了掐他的脸,他像只小猫一样挣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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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我还沉浸在神之子的余韵里,很少拿正眼瞧过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所以之前的我从来没有体验到为人兄长的幸福,之前的我真可怜,都不知道诚三郎原来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呀。
我说诚三郎,是谁有你这么可爱的弟弟呀?是我呀,是你的哥哥藤野拓真!
大概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诚三郎一起长大,许多人在序神降临里九族诛尽,相比之下,我真是个幸运儿,还能有一个亲人。
这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好好保护:既然幸运地活下来了,那么再次作为一个幸运儿一样活下去吧,诚三郎。
于是我每天都是到处找吃的,捡一切能吃的东西,然后每天分三顿给他喂血喝。
等他再大了点,我心想,这么一直也不是个喂法,于是我开始到处找事做,替别人跑腿,端盘子,送报纸,搬东西……真是见鬼,谁让我之前几乎没做过任何体力活,我甚至不会绑鞋带,社会工作简直是屡屡碰壁,到处挨骂挨嫌弃。
我有时候做累了,一个人回我们待的那个小角落时,坐下来看他。
忍不住就会回想我那荒诞的童年时代:明明是我的父母想借着我的外表敛财,为什么他们不能放过我呢?而且明明他们当时拜我拜得也很开心,为什么要迁怒于我们?
我想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到他一岁生日,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长大了,除了看起来有点瘦弱,他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而且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省吃俭用买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婴幼儿奶瓶,然后终于有钱买奶粉给他喝了;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叫我“哥哥,哥哥”一瞬间,我觉得我这些日子来受的苦,受的委屈,在这一声脆生生的哥哥面前,都不算什么。
只要我还有他,他还有我,无论是饿也好,冷也罢,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我脱下我的外套,把他抱在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和我脸上的烟灰混在一起,弄成个大花脸。
诚三郎看着我的样子,没心没肺地咯咯大笑,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我又气又好笑:你以为我愿意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那时,我觉得我们的人生即将走入正轨,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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