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嬉皮笑脸:“三郎啊,是这样的,我们合作呢,讲究一个有来有往,我可以一次性把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你,但你能立刻保证我接下来一直安全吗?而且,以你的聪明才智,我这么快就把最关键的东西告诉你,你恐怕也不敢轻信吧?”
卫云章:“……”他就知道,她先前答应得那么快,肯定还留有后手。
“你当心玩火自焚。”他凉飕飕道,“你自己不提前交代,最后被我父亲查出来了,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我当然知道他不像你这么好说话啦,所以我这不是只想和你沟通,减少事情的复杂程度吗?”她笑眯眯的,“而且,我也确实帮了你父亲一把,否则就算他是相爷,要把命案从他儿子身上撇清,也有点麻烦吧?”
卫云章心头生起不好的预感:“你干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是跟他说了一点你本身就知道的情报而已。”
为了不惊动巡逻卫队,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卫相并没有亲自去救儿子,而是派了几个会轻功的手下去。手下们带着解药,先给崔令宜喂了,然后其中一个人背起崔令宜回府,其他人检查尸体和清扫现场。
崔令宜还观察了一下,确认那几个手下轻功不如自己,这才放心。
回到府上,卫相原本满脸怒容,看到她那副青白脸色,气便消了大半,只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把英雄救美的故事以自己的角度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充:“儿子追踪他时,他一开始不知怎么误以为儿子是他同门,是以说话时暴露了自己的来历。父亲,他竟然是拂衣楼的杀手!有人买通了拂衣楼,想要陷害我们卫家!他屡屡对四娘下手,就是为了挑起我们两家的矛盾!”
崔令宜还说:“父亲,绝不能被人发现是儿子杀了人,否则幕后之人定会借此开刀!凶手死在京城荒宅之中,如果由我们的人带走,后患无穷,不如我们反客为主,将消息递至拂衣楼,让他们来收尸——他们靠杀人营生,肯定更擅长处理这些。京城里有家卖文房用具的绘月轩,便是他们的地盘。”
卫相:“这与公然挑衅何异?”
崔令宜:“儿子既然敢这么说,便是因为儿子有底气相信,拂衣楼的人即使知道了凶手已死,也不会认为是我们卫家做的。一是因为,今夜那杀手是单独行动,无人知道他在今夜动手劫人,也无第三人见到儿子;二是因为,那凶手将儿子错认,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儿子才反应过来,原来拂衣楼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杀手之间也会互有恩怨,他就是把儿子认成了他的对头,还以为儿子是来阻挠他执行任务的。即使拂衣楼最后不能确定杀人的到底是谁,它也不会任由尸体放在那里腐烂,引起官兵的注意。”
卫相当然不会怀疑亲生儿子说的话,只是他一向谨慎,对此顾虑颇多,并没有直接同意。正好今日休沐,有充足的时间,卫相打算再先从绘月轩入手查探,仔细斟酌。
反正现在已经入了冬,尸体烂得也不会太快。
崔令宜讲完,瞅着卫云章:“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难道不能告诉你父亲?”
卫云章冷笑:“我查绘月轩,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人,所以我要查也只是悄悄地查,但我父亲对此一无所知,你怂恿他去拂衣楼挑事,是嫌我们卫家死得不够快,还要主动给你的主顾递刀子?我真是想不明白了,拂衣楼和那主顾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要替他们办事!”
崔令宜心道,她贱命一条,好处最多也就是当上个门主,倘若只是普通的江湖单子,碰上这么离谱的灵魂互换事件,她肯定想办法跟卫云章达成统一战线,争取脱离拂衣楼,从此抱上卫家的大腿。
但问题是……她感觉这个幕后单主很可能是皇帝啊!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啊!
万一皇帝得知接单的杀手叛变了,一怒之下把她砍头了怎么办!砍头了总不能再互换了吧!那死
的到底是卫云章还是她啊?
真是晦气,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但这个猜测没有实证,她也不敢跟卫云章说,只能道:“你就放心吧,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夜回去报过一次信吗?除了说你会武功之外,我当然也要告卯十三的状,他三番五次要杀我,影响我办事,我总得告诉拂衣楼吧?不然你真以为我说杀就杀啊?”
“拂衣楼能同意?”
“那自然是不同意的。”崔令宜摊手,“但情况我已经说明了,我并不是无故杀人,卯十三现在也没有任务在身,我没有影响拂衣楼任何正事。所以,就算我真的把他杀了,拂衣楼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当时她拍着桌子,质问纪空明凭什么不让她动手,纪空明似笑非笑道:“卯十三因私怨影响你办事,自有楼内规矩处罚他。但我想问问你,若真如你所说,普华寺桥栏坍塌那天他就在水下对你动手,你怎么今天才来跟我告状?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崔令宜:“我看在卯十二的面子上给他机会,但我现在忍无可忍了不行吗?”
“行啊。”纪空明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喝了一杯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问。但你要问我同不同意你动手,那我肯定不能同意啊。楼里虽然不禁止私斗,但少了一个干活的人,我还得跟楼主报告,我不喜欢麻烦。”
“那好,就不麻烦纪门主了。”崔令宜转身就走。
“喂,你不会要给我来个先斩后奏吧?”纪空明在后面叫她。
崔令宜回头,朝他眨了一下眼:“你猜。”
纪空明搁下茶杯,嘀咕道:“有楼主撑腰就是好啊……你不听我的,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便没有追上来。
所以,崔令宜十分确定,即使卫相去绘月轩递消息,表示卯十三死了,拂衣楼也不会大惊小怪。
楼主不会为了一个卯十三,来追究她的责任的。
崔令宜安抚卫云章:“拂衣楼的人真的知道是我干的,而且他们也知道我不方便经常露面,找中间人传消息再正常不过了。我还跟你父亲说呢,就找个乞丐,去找绘月轩的掌柜传个口信,说订一盒颜料送到那户院子里去,掌柜肯定会意识到不对的。”
卫云章气道:“怪不得你买个颜料买那么久,就是那时候在给他们我家的地图吧!你哪来的地图,莫非就是你那些画?”
“你真聪明,终于发现那些画其实就是你家的地图了。”
“你——”
“不过那次你一直跟着我,我没机会带画啊,我是后来才把画交出去的。”崔令宜连忙道,“话说回来,你家地图也没什么用处,又没有地道,实在没意思。咱们旧事翻篇行不行?说点现在的正事。”
卫云章忍气:“你还想说什么?”
“只要你父亲按我说的做,卯十三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拂衣楼不会追究,官府更不会知道,你的秘密也能继续保守。”崔令宜道,“你要相信,我现在真不想害你们,毕竟要是你出了事,最后倒霉的说不定还是我。”
眼下这个局面,她想再找出什么卫府的问题报告给拂衣楼,无异于痴人说梦。她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确定下单的人到底是不是皇帝。若是皇帝,那她便死了心,一条道走到黑;若不是皇帝……那就有意思了。
讲了这么久的话,实在是累,两个人都已无心吵架,便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崔令宜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卫云章问:“所以卯十六是你的真名吗?”
崔令宜不耐烦道:“这么难听,当然不是。”
“那你真名叫什么?”
“不知道。”崔令宜眼睛都没睁,“我们都是拂衣楼捡来的小孩,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能从我身上找到什么软肋来拿捏我,我不像你,没那么多顾虑。”
卫云章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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