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聪明,布莱恩,”伯莎勾了勾嘴角,“在此之前,我刚好帮忙处理了几名牵连其中的政府官员。”
“果然如此。”
布莱恩叹息一声:“这值得吗?”
伯莎:“那就要问问他们了。”
“里尔医生甚至说我是最接近‘神’的人,”他苦笑道,“对一名神职人员说,我可能是那抹光亲自选中,行走在人间的代行者,而我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竟然没把他赶出去。”伯莎不可思议道。
“我想的,但是为了他知道的消息我忍住了,”布莱恩说,“上帝会原谅我的。”
“你认为是上帝救了你?”
“难道不是吗,夫人?”
他系好最后一粒纽扣,平和道:“变成这样我依然活着,若非上帝的旨意,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我不记得在南美洲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晰记得濒死之时的体验。躺在病床上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更近一步
。躯体就在我的耳畔崩坏,意识逐步消融,这一切的感受时至今日我记忆犹新。
直至我捧起了《圣经》,泰晤士夫人。听起来如此老套,可奇迹就是这么发生了。我的神智再次回到了人间,哪怕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仍然浑浑噩噩,但确实是在逐步好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一直支撑到现在,而真理学会那些人利用药物延续生命也没做到这一点。”
“你认真的?”
伯莎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怜悯,她叹息一声:“你现在的模样怎么也称不上好转吧,布莱恩。”
布莱恩摇了摇头:“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或许上帝的旨意是,让我活着遇到你。”
伯莎:“……”
他是真的不太行了,伯莎清楚得很。
最后这句话落地后,布莱恩晃了晃,最终选择抬手扶住教堂的长椅,靠着物体的力量才能继续撑下去。
“那日你承认你在调查真理学会,我就在想,啊,我活到现在的原因终于出现了,”布莱恩说,“至少我应该撑到把掌握到的线索全部告诉你。”
“真理学会的大本营应该还在南美洲,夫人,虽则听说你是牙买加人,但鞭长莫及,直捣老巢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的建议是仍然从本土下手,如今真理学会的领导者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学术组织,真正重要的是谁在为他们提供资金。”
“是谁?”
“利物浦的一名
匿名出资者,”布莱恩回答,“我曾经的导师维克多·杜克是唯一知晓他身份的人。切断这条资金链,夫人,就等于砍掉了真理学会的头颅,之后想扑灭一群疯子烧起来的火种,再容易不过。”
话说到此,伯莎已经掌握了自己想要的全部线索。
很好,又是利物浦。
朗恩博士的实验室接受着利物浦的援助,布莱恩导师参与的《医学与科学杂志》——目前看来很可能是真理学会用以张贴通知的媒介,同样接受利物浦的匿名投资。
倘若将真理学会比喻成毒虫,虽身怀剧毒,但真正具有威胁的确实饲养毒虫的人。
而饲养者,恐怕就是那位眼下停留在利物浦的匿名投资人。
只是……
伯莎的视线回到布莱恩身上。
青年的娃娃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悲悯意味,明明他才是撑不下去的那个,可是对上布莱恩清澈的眼神,伯莎却觉得好像她才是那个依然行走于碌碌凡间的可怜人。
“布莱恩,”她不自觉地放轻声线,“那抹光,你觉得它是真的吗?”
“真的什么?”
“真的有如传说中所言,既是生物,也是光。”
“我不知道。”
布莱恩诚实地回答了伯莎的话语:“我们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夫人,可这个时代仍然愚昧至极。也许我再晚生一百年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像这样触碰即死的神话传说,在南美洲,在东方,几乎每个文明都拥有类似的
故事。也许我遭遇的,不过是眼下科学又一次无法解释的情况罢了。”
伯莎明白他的意思。
哪怕忘却了几乎一切,布莱恩的思想依然比真理学会的那些疯子来的清晰:他们已然将那抹光当成了宗教图腾崇拜,而布莱恩却说,也许只是眼下的科学技术有所限制。
或许无非是部落的遗迹恰好存在着什么放射性物质,这些放射性物质从天而降,因而被部落视为神明。布莱恩·怀特带着他的勘察队打开尘封已久的地下古迹时刚好撞上一次悄无声息的化学反应。
毕竟抛开这个玄乎的传说,其实伯莎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遭遇了某种强烈的辐射。
强烈的辐射没有一次过后就消失,而是留在遗迹里,就像是切尔诺贝利一样,随着时间缓慢消散。这导致除却布莱恩带队的第一批考察队以外,其他前去遗迹的人虽然也遭受了身体病变,却没有那么的严重。
“当然了,说不定最终真理学会是对的,”布莱恩一笑,“但那重要吗?”
不重要。
他们信什么,伯莎不管,但老是在这里祸祸别人,那就别怪有人找麻烦了。
见伯莎不说话,布莱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该说的都说完了,夫人,”他似是下定决心,“我有一件事央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