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小姐静静端详着伯莎,坐在对面的女人依然那么美丽放肆,她坐姿随意、笑容轻蔑,好
像早已看穿了简·爱心底的烦恼纠结,全然没当成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中的麻烦。
她大概能明白伯莎的意思,相互关联,有什么关联?说来说去不过是女人,女人的权力这些关联,但是对于简来说,她也仅仅能够想通这点,要再深入说个一二三四所以然,她就开始犯糊涂了。
“我以为,”最终简叹息一声,颇为困惑道,“我以为你做这些,是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我确实想开始新的生活,”伯莎回道,“但这不意味着我要捡起处女的勋章罢了。”
“处女的勋章?”
伯莎一勾嘴角,没有回答。
“之前你还困惑投票权有什么用呢,”伯莎扯开了话题,“现在却想通了,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
简也没有就那个话题纠结,顺着伯莎的思路回应道:“我在帮费雪夫人润色稿件。”
“什么稿件?”
“她的演讲稿,还有沙龙聚会时与其他夫人交流的稿件。”
其实当费雪夫人提出请求时,简是不想答应她的。
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费雪夫人也没打算让简义务帮忙,协助其润稿是有酬劳的,而且还不低。这大大缓解了简·爱小姐当下初来乍到时的经济困窘状态。
倒不是说简·爱小姐贪图那几分钱,只是……
在出言拒绝的前一刻,她想到了伯莎。
那日在印刷厂外目睹费雪夫人的宣讲,伯莎似乎心
有戚戚,她是能理解费雪夫人的,于是简便不由得心想:伯莎之所以活的那么痛快放肆,是否与之有关呢?她懂得女人拥有权力的重要性,因此许多思维方式和简不一样。
简·爱小姐之所以答应费雪夫人的润稿请求,就是因为她想知道伯莎在想什么。
这是有收获的。润色的稿件多了,简自然而然地想通了投票权的必要性,只是伯莎今日又说什么“处女的勋章”这类让她摸不到头脑的话,又让简的心底浮现出新一轮的困惑。
伯莎当然也明白简的困惑。
老实说,简·爱小姐着实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她情感丰富,就算在桑菲尔德庄园时极力压抑本性也挡不住一双灵动的眼睛。更遑论现在在伦敦,简没什么可压抑的了,更是内心有什么想法,就表达出来。
伯莎一句“处女的勋章”,让她很是茫然——当然啦,和土生土长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说,法律不允许离婚,和女性必须保持清白纯洁才得体一样,无非是千万年来男性掌握权力构架、掌握话语权后对女性设下的枷锁,她是无法理解的。
自文化文明诞生起,这般说法就和社会道德捆绑在一处如影随形,延绵至二十一世纪仍然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法律欠缺是客观的,但谁又敢说道德不对呢。
要是伯莎直接了当说一句,贞节牌坊这东西是男人搞的,女人纯洁与否、处女与否的概念本就
是父权社会对女人的束缚,简非得吓得跳起来不可。
所以伯莎不准备就此与简·爱小姐多谈,眼下的现实问题更为重要。
“你说沙龙聚会,我倒是听说过,”伯莎开口,“还挺感兴趣的。若是费雪夫人下次聚会,可否提前为我预约个位置?”
“当然。”
简顿时来了精神:“我想费雪夫人会很高兴的。”
伯莎点了点头。
简:“那你……什么时候搬去福尔摩斯先生那里?”
伯莎挑眉:“你不担心了?”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想法,伯莎,”与刚刚相比,简·爱小姐的神色平静了很多,她不卑不亢道,“但你自己都不担心,我便也不徒增烦恼了。”
“就是嘛。”
听到这话,伯莎宽慰道:“活得这么累做什么?我明天收拾行李,后天就搬过去。明妮和车夫暂时留给你用,不用太想念我,白日我还是会在南岸街,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我就搬回来。”
“所以你是为了解决事情才搬过去的。”简恍然大悟。
“那是自然。”
“那……”
简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开口:“祝你事业顺利,伯莎。”
伯莎:“……”
知道你是个机灵的姑娘,但这句话也太让伯莎惊喜了!
虽不理解,但也没有阻拦。简·爱小姐不仅自己行的端、坐的正,更是尊重朋友的想法,甚至愿意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这样的姑娘哪里去找啊,罗切斯特走了什么大运才能获得简·爱
的芳心。
在维多利亚时代,听到来自女性的一句“事业顺利”的祝福,真是让伯莎感觉顺耳无比。
“彼此彼此,简,”她笑道,“就让我们在各自的事业道路上奋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