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的各类官署,自然充斥着东吴各类世家和将门的子弟,而且还大多数是才能平庸之辈。
暨艳得到孙权的首肯后,从最清贵丶也是有着最多官二代的三署开始整顿。三署是五官署丶左署丶右署的统称,是孝廉之后丶任职具体官职之前,那些『预备官员』待的地方。
既然三署里一大半都是渣渣,那就都滚回家吧!
暨艳搞了个考核,可以通过考核丶继续待在三署里的郎官不足十分之一。被淘汰的人中,若存在品行不端丶徇私舞弊的人,暨艳就将他们贬为军吏。
军吏在东吴,乃是被士人所鄙视的存在。暨艳如此行径,自然在东吴引起了轩然大波。
孙权也收到了无数关于暨艳的弹劾,但是都被孙权压住了。
但是慢慢的,孙权发现自己压不住了。孙权命张温和暨艳主导的人事改革,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东吴第一任丞相孙邵的身上。
孙邵自己确实在选举上做过徇私的事,孙邵为人也很乾脆,自己向孙权上表请辞。但是在东吴朝野之间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张温和暨艳,两个三十来岁的官员,就因为得了吴王的选官之权,竟然逼得六十岁的丞相孙邵辞职?
虽然孙邵和孙权不是亲戚,但是孙邵也真姓孙!
这就炸开锅了。
孙权还是没等抵住压力,从而向暨艳问罪。暨艳不愿如晁错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于是果断自杀了事。
所托非人嘛,认了,大不了赔你吴王一条命就是。
但是暨艳死了,推举暨艳任职的张温还活着,这就惹了孙权的忌恨,被软禁在了家中。
昨日张温经过西陵,言语之间一句没提暨艳,却好像句句都在提暨艳。
因为当时,陆逊也是上书反对暨艳改革的人之一。
暨艳为吴王做事,吴王未能抵住朝野之间的压力,逼得暨艳身死。
而你陆逊,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其实和暨艳也差不多吗?吴王用你统兵,不知道心里猜忌你多久了。若是你未能战而胜之,恐怕也会被拉出去祭天吧!
船队顺流而下。
陆逊镇守数年的西陵,其实原名夷陵,孙权在夷陵之战胜利之后才改为西陵。
西陵在后世知名,并非由于此地曾经有东吴蜀汉两国交战,而是由于三峡。
此时,三峡之一为广溪峡丶之二为巫峡丶之三为西陵峡。而西陵或者夷陵,就在西陵峡的东口。
广溪峡丶巫峡丶西陵峡从西向东绵延数百里,沿岸峰岭夹峙,江水受其拘束而河床狭窄,激流奔腾,间布险滩,两岸道路也是崎岖难行。
但江水出了西陵,江面从狭窄变得豁然宽广。船从西陵顺流驶下,颇有『潮平两岸阔』之感。
陆逊站在楼船的船头,广阔的江面上吹来冬季的冷风,将陆逊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从西陵沿江行进,前面就是江陵都督朱然所在的乐乡,以及诸葛瑾驻军所在的公安。
自从张温走了之后,陆逊的眼中再看这江水丶再看这山川,仿佛多了一个视角一般。
陆逊的防区西陵,乃是在吴国最西面。若要从西向东,第一个要经过朱然的防区,第二个要经过诸葛瑾的防区。
朱然曾经在少年时期与孙权一起学习,和孙权之间的交往颇为亲密。
诸葛瑾就更不用多说。当年刘备讨吴时诸葛瑾身在南郡,有人进谗言诋毁诸葛瑾,称其与刘备互通信息,流言甚盛。
陆逊当时还上表力保诸葛瑾绝无此意。孙权当时回复陆逊说:「我和子瑜在一起很多年了,有生死不易的誓言。我和子瑜,可以说是『神交』了,不是旁人可以离间的。」
一个朱然,一个诸葛瑾,都和吴王孙权私交如此之好。
而自己久在军中领兵,和吴王的关系也只是公事相对丶尊敬多于私情。吴王用朱然丶诸葛瑾两人在自己身后布防,莫非是早早存了提防自己的心思?
江风吹过陆逊的脸庞,陆逊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自己问心无愧,又为何需要惧怕吴王的提防呢?
已为东吴臣子,若吴王令自己统兵作战,那就统兵作战。若吴王令自己回朝治国,那自己也甘心脱下铠甲。
守臣节,知进退,以这样的态度面对吴王,又怎麽会得到灾祸呢?
想着想着,陆逊回头看向自己的船队。自己的五千部曲,已经全数从西陵调出来了,准备赶赴武昌准备作战。
无愧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