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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看着那张他曾经很喜欢、但现下只令他恐惧的脸，姚自春一腔热血瞬间就冷了。

做梦去吧

不一会儿，几道杂沓的脚步声进入体育室，是几个跟伍泓相当要好的篮球队员，伍泓抱臂对着他们笑道：「来来来，我们说好的，一人一千，谁都别想赖皮呀，有照片为证！」

「靠，姚自春你眼光真差！看上了这个王八蛋，才害我们亏钱！」几个人一面笑骂，不甘不愿的掏出皮夹。

「姚自春成天阴阳怪气地盯着伍泓，谁看不出来啊，就你赌性坚强跟他玩！」

「放什么马后炮！老子当时要赌，你不也加码！」

几个男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挖苦，把他当成话题中心调侃，而伍泓勾勾手指，示意要大家赶快交钱，猥琐狡诈的嘴脸看着姚自春一阵恶心，一股冷意从头顶窜到脚趾。

……这人用好听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把他当成什么不堪的笑话，姚自春想到自己还把这家伙的一颦一笑当成苦闷人生中的一缕阳光，就恨不得揍死几秒前那个傻傻相信的自己几拳！

在他怔愣之际，几个篮球队的男生笑着抢过伍泓的手机，像是要确认方才的照片画质。

「哇靠！姚自春还真的乖乖听话了，这是什么娇羞的小样？」

「这张拍得不错，套个滤镜，这娘娘腔的书呆子看上去还算肤白貌美。」一个男孩说着又用拐子架了伍泓一下，笑得促狭猥琐，「阿泓，不如你考虑考虑姚自春，反正男人嘛，又不会怀孕，保险套的钱都省了！」

几个高头大马的臭男生站在他面前高谈阔论，开口闭口都是腥膻色，对他的难堪与难受置若罔闻。

书呆子、娘娘腔……这些负面的字眼，姚自春从小听到大，本以为自己早习惯这些无聊又无脑的编排，但事实上没人想习惯谩骂，特别是被自己喜欢的对象践踏。

「欸，不是吧，姚自春真的要哭了耶。」其中一人突然住口，促狭地用手肘顶了伍泓一下。

伍泓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立即拧紧眉头，不耐之色尽显。

「哭屁啊，你还真以为我想亲你呀……恶心，做梦去吧！」

那句「做梦」，瞬间打碎姚自春这些日子以来的粉红泡泡：在贫困的日常与沉闷的高中生活里，伍泓含笑的眼神及明亮的白牙，是他黯淡人生中的一点点救赎，他甚至不敢妄想伍泓……觉得那是对信仰的亵渎，可如今连那道光都是假的……

姚自春木着脸，像是鬼使神差，他随手抄起一旁的铝球棒，使尽浑身力气挥向那群正看着手机哈哈大笑毫无防备的呆子们。只可惜他的准头太低，一棒子敲下去，只击中一旁的置物架，但巨大的声响还是把三人吓得倒抽口气。

「靠！姚自春，你发甚么疯！」

他的发狂吓坏那群家伙，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连说话大声点都会脸红的瘦弱同学，正双眼发红高举球棒，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不等他们反应，姚自春又挥棒攻击离他最近的家伙，正好砸中肩膀，痛的那人嗷嗷大叫。金属球棒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身上，几个篮球队员合力也拦不住那根失控的球棒，被打得浑身瘀青的几人抱头鼠窜，慌忙地逃出器材室，狼狈的模样引起路过同学的注意，看到发狂的姚自春紧跟其后，连忙通报老师。不一会儿几个老师闻风而来，一同架开了姚自春，引起巨大风波的几人全被带往校长室。

直男不能晕

向来温顺的学霸突然施暴，所有老师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但被打得浑身伤的小混混们平时就撩猫逗狗，让师长们烦心得很，此时却垂着脑袋，什么话都不敢说。

主任几经询问，姚自春就是闭口不言，直勾勾地着自己鞋尖看，后槽牙咬的死紧。见他沉默，另外三人也不敢承认他们无聊的赌注，还趁着老师们不注意，赶紧将那些足以当成霸凌证据的照片删除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集合的家长们也问不出个结果，只能幸幸然地带着自家孩子离去。

姚自春的爷爷穿着唯二体面但早已有些破旧的白衬衫赶来，不停地对老师鞠躬道歉，但姚自春品行与成绩一向优异，这个突如其来的失控行为，大家都以为是高三的课业压力过大，加上青少年口无遮拦行为冲动这才引发的冲突，于是几人都记了两支警告，便草草结束这个闹剧。

虽然几人甚么话都不说，但伍泓的母亲鄙夷的目光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估计是气不过自己的宝贝儿子遭殃，但这件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姚自春低头跟在爷爷身后离开校长室，听见伍泓的母亲阴阳怪气说了句：「这种家庭养大的孩子，这素质不奇怪了。」

女人阴阳怪气，但音量压得很低，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见走在前方的爷爷仍目不转睛，大约是没听见，姚自春也红着眼睛，忍着满腹委屈，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爷爷骑着那辆老旧的野狼机车载他回家，山路颠簸，颠得坐在后座的小春屁股都要裂开，但他咬着牙，没有喊一声疼。

爷爷既没有追究今天为什么打架、也没追问他与那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沉默地骑车。想到伍泓母亲那句「没素质」，愧疚感与罪恶感油然而生，过了许久，小春才轻声说：「……爷爷，对不起。」

爷爷沉默一阵，像是在思忖合适的话语，过了许久才抬眸看向后视镜里的他：「没事，其实爷爷倒挺高兴你闯祸的──你平时文文静静的，多不像个男孩子，我反而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