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热泪滚滚落下。
何思正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突然感到嘴里流进一丝苦涩,他匆忙打开床头灯看着杜慈竹。
昏黄的灯光下,杜慈竹的眼睛红彤彤的,漆黑幽暗的双眸因充满泪花亮得像夜空的星星。
乌墨般的柳叶眉微蹙着,看着那样惹人爱怜,面庞虽然俊美,却美得支离破碎,让人心疼不已。
“慈竹,你怎么了?”情急之下,何思居然直接唤了杜慈竹的名字。
可惜杜慈竹深陷痛苦的回忆之中,早已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我咬疼你了吗?哪里疼,让我看看。”何思双手捧着杜慈竹的脸颊,热泪浸润在他的手心里,显得楚楚动人。
杜慈竹别过头,泪水依旧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把我赶出家门也行,求求你别哭了。”何思这下是真慌了神。
把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人欺负哭了,何思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怎么办,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可恶,感觉自己就不该存在在世界上上,感觉自己被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何思给杜慈竹下半辈子当牛做马的心都有了,他不像杜慈竹那么会哄人,尤其是哭的人还是杜慈竹,他就更头皮发麻了。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表演倒立翻跟头,我伺候你吃饭穿衣洗澡……拜托了求求你别哭了。”何思一慌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开始说了。
杜慈竹鼻尖微红,听到何思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伸出双臂紧紧地将何思抱在怀里。
何思怎么也想不到与杜慈竹的重逢如此荒唐,却如此温馨。
后来杜慈竹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出声,何思倒是与他互换了身份,成为嘴一直不停的人,他边安慰杜慈竹,边不时替他拭去眼角边的泪水,何思心想,杜慈竹之前一直温柔地对他,他也总该有还回去的时候。
因为闹得太晚,两个人第二天睡到将近十二点才起床,新年的早晨都有鞭炮声吵得人睡不安稳,显然这里排除了何思和杜慈竹。
因为哭过,第二天杜慈竹醒来后眼皮就有些肿,双眼皮直接变成单眼皮,衬得漆黑的眸子都带上些刻薄。
人还是那个人,杜慈竹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今夕何夕,何思坐在一边紧张万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杜慈竹。
“慈竹哥哥……你好点没有?”何思小心翼翼地说。
杜慈竹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抱歉,昨晚让你看笑话了。”
他躺在床上恹恹的样子,何思看了心痛。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我的确不该那么莽撞……对不起。”
可这一次,杜慈竹不像往常非要跟他争辩到底了。似是经历过巨大的创伤般,杜慈竹轻轻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何思。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何思心里仿佛出现一条裂缝,汨汨地往外流着鲜血。
可是有些事是他深思熟虑很久才下定决心的,即便再不情愿,他也要去做,不然既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他人。
“慈竹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的,但是没来得及。”何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怕杜慈竹会生气。
“什么事?”杜慈竹依旧背对着他,提不起精神。
“我……”何思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会胆怯,然而真正开口时却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磕巴,相反为了怕杜慈竹难过,他反而比之前还能说,他急迫地向杜慈竹解释,希望他能理解。
“我下学期打算住校了,前几天已经给老师提交过申请,老师也同意了。我要住校有两个原因,一是方便学习,再者我昨天跟你说过,我喜欢一个人,因为太喜欢,所以我想离他近些。”
何思说完便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什么近些?分明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感到困惑,为了不给他造成困扰只能离开。
“不过你放心,我们每个周日都会放半天假,月末还有月假,到时候我会回家,如果平时你们想我了,我也可以和老师请假回来。”
“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他的事情,我好好听你的话不做过分的事情,再说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在学校我一定努力学习,要是有不会的题,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问你,我们可以发消息,你给我讲,怎么样?其实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对吧?”
“我知道你和妈妈一定舍不得我走,但我已经上高中了,我想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我想不辜负这三年的时光,所以你可以理解我的吧。”
……
然而杜慈竹除了听到何思第一句话时身形明显顿住,便再无其他反应。
“慈竹哥哥,你说句话吧,求求你,理理我。”何思的心空落落的,那是一种不着边际的未知的恐惧。
他突然后悔自己说这些,杜慈竹不知因为什么事心里正难过,自己还火上浇油不合时宜地说这些话,这不是拿刀子去捅杜慈竹的心吗?
“慈竹哥哥,那个,你别把我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杜慈竹轻轻叹了一声。
那叹息似忧伤,似无奈,似孤寂,亦似绝望。
何思的心提到嗓子眼。
杜慈竹慢慢支撑起身子坐起来,遮丑般戴上了银丝边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