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贺云承只能答应。
车里卫生状态堪忧,座椅上染着大片的污渍,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昆迪还把音乐声音开得很大,上世纪披头士摇滚乐撞击着耳膜,但贺云承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面无表情地在后座组装那把格格洛g17型手丨枪。
他年少时曾对热武器产生过浓重的兴趣,还上过专业射击课,回国后闲暇时间偶尔也会去射击俱乐部过过瘾,对枪械十分熟悉。没多久他就组装好了,有条不紊地把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
昆迪原本正跟着音乐晃动身体,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发现他在试枪,顿时就紧张起来。
“你你你……”他磕磕巴巴,眼睛快速眨动:“不要乱来啊,否则我就掉头回去。”
贺云承冷哼了声,嗓音低沉森冷:“如果不想我用这把枪顶在你头上,就好好开你的车。”
昆迪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摇摆摇摆了,老老实实地握着方向盘,眼睛都不敢斜一下。
“音乐关了。”贺云承又冷冷道,他听着头疼。
“好。”昆迪手忙脚乱地关掉他的披头士摇滚,鼓起勇气想调节气氛,让后面的客人不那么紧绷,操着不那么标准的英语:“请问您去恩古涅是做什么呢?”
现在是战时,那边的人都在往这边跑,路上就遇到好多逃难过来的车队了,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英俊男人为什么要逆向而行。
“不关你的事。”
贺云承收好手枪,冷漠地靠在后座上,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太阳穴突突地跳。
昆迪:“哦……”
行程并不顺利,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堵车,走走停停,三个多小时了路程还没到一半。
他们差不多中午时分出发的,要是日落前还没到,就没法再继续前行,只能停下来等天亮。
贺云承心中焦躁无比,情绪实质化后他浑身散发着压迫感十足的阴郁冷气,车里气压极低,昆迪简直如芒在背,大气不敢出,生怕后面那个人突然发疯,给自己来一梭子。
他们路过一个城市,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堵车了。
昆迪想下车去看看,刚打开门,却听后面的人忽然低喝:“回来!”
昆迪不明所以,紧接着一声巨响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炸开,爆炸产生的能量掀起巨浪,他只来得及看见无数碎片飞向天空,一股无法抗衡的大力向他们席卷而来,他耳中嗡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翻倒。
贺云承抱着头,蜷缩起身体保护好要害,待震动过去后,他晃了晃脑袋,缓解脑中的眩晕。
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与尖叫,无数荷枪实弹的军警向这边跑来,是发生了爆炸式恐怖袭击吗?
他下了车,把依旧扑倒在地上的昆迪拉起来,视线望向爆炸传来的方向,满地断肢残骸,爆炸中心的车燃起熊熊大火,一片惨不忍睹。
好险……
军方临时封路,现场混乱成一团,消防车、救护车拉着警报来了,火灭了之后,车子的残骸还挡在路中间,贺云承和其他人一起清理,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小孩儿哭声。
他随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循着哭声找过去,有个也就四五岁大的小孩坐在地上,守着一具残缺的女人尸体。那小孩手上血肉模糊,显然是被炸伤了,伤员太多而医务人员有限,暂时还没人顾及到他。
贺云承神色紧绷,上前几步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愈发尖利,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朝那具尸体的方向拼命伸手,发音听起来像在喊妈妈。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贺云承有些不忍,抬手捂住他眼睛,抱着他往救护车的方向加速走去。
整整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西斜,这边离恩古涅还要将近一小时,贺云承催着昆迪开车,但昆迪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说什么也不再往前了。
他把枪抵在昆迪的太阳穴上,慢条斯理地打开保险,无声地威胁。
昆迪举起双手,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水顺着他深色的脸庞不断往下滴。
“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行。”昆迪说,“反正我如果继续往前,也是个死。”
怂货!
贺云承揪着他衣领,把他从驾驶座拽下去,又往他身上扔了厚厚一迭钞票,算是这一段的路费。
“滚!”
昆迪不敢惹他,屁流尿流地滚了。
贺云承坐进驾驶室,点火放手剎,利落地发动了汽车。
越来越多的车从对向开来,与他错车而过,只有他背向夕阳,一往无前。
贺云承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疯得无可救药,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一件事?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却愈发平静,甚至还在想等见到钟渝,该说些什么?
道路尽头的黑点逐渐放大,出现了一道路障,他缓缓地拧起眉,尽管早有所料,心脏还是重重地往下一沉。
到了近前,两个戴着蓝色贝雷帽、全副武装的维和军人走上前来,抬手示意他停车。
“证件。”其中一个用带着点中式口音的英文说。
听到熟悉的口音,贺云承精神稍振,把证件一股脑地递过去,那人一一翻看完,抬眸打量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中美混血?”
“嗯。”贺云承点头,国籍问题,他只能持美国护照,但有中国的永久居留证。
军人把证件都还给他,“前面在打仗,不能再过去了。”
“我爱人在那边。”贺云承焦急地说,“他是援建项目的工程师,已经和我失联很多天了,我想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