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终于肯赏脸了。”
“郑使臣哪的话,只因先前事忙,可莫要怪孤怠慢。”
言语间都比从前客气,一位因忌惮对方的实力,另一位则因身系雍州前途,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胡闹,目中无人。
郑穆引元昇坐到首席之位,又挨个向他介绍堂下之人,这些人在元昇来看都是如郑穆这样的酒肉之徒,只除一人。
这人面部狭长,留着长髯,书生打扮,他名为苏沐云,如今官任雍州幕府,正是元子佑那位曾入过相沧幕府的师长。
元昇面沉如水,“苏先生也在。”
苏沐云举起酒杯,“见过世子。”
他们不咸不淡地隔空碰酒,郑穆笑道:“苏先生主持陵墓修建已有些时日,如今陵墓即将竣工,他特地忙里偷闲,到某这里讨杯酒喝。”
元昇低声道:“如此说来,家父不久便能得安眠。”
苏沐云笑回:“不错。”
这也就意味着,元子佑和苏沐云即将回到雍州幕府,元昇眼中更暗沉了几分。
苏沐云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他走之后,席间便越发地放肆荒唐,郑穆和怀中佳人卿卿我我一番后,带着身熏人的气味坐到元昇身边。
“世子为何闷闷不乐?”
“有吗?”
“听闻世子的未婚新妇病重,可确有其事?”
元昇未答,郑穆只当了真,勾住他的肩笑道:“世子何必为此事伤怀,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某早就考虑到此事,特地为世子准备了解忧之人。”
元昇还未来得及问何为解忧之人,便见席间客人不知何时都退得无影无踪,屋中安静下来,酒气香气越显浓郁。
接着帘幔一掀,帘后走出位身姿绰约的女人,直到见了她,元昇方才明白解忧之人的意思。
那女人的模样,简直是比着杜初月找的。
曾经有不少人向元昇献过女人,但没有哪一刻让他的杀意如此旺盛。
元昇起身欲走,却发觉四肢发软,这该死的郑穆定是在香中加了助兴之物。
他在那人走到几步之远时,抽出短剑,“别过来,再过来孤杀了你。”
束发之年,是元昇最为荒诞不经的一年,那年兄长元桀官升至牙外军校卫,而元子佑则正式拜师苏沐云。
他记得王府为元桀举办宴会的那夜,秦微之也为他在惜花楼准备了厚礼,元昇必须装作兴味盎然地触摸那些素未谋面的女人,必须同他的兄弟们一样,说着些令人作呕的粗俗言语。
不经意间他在镜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肮脏,胆怯,懦弱无为。
那时他甚至无法愤怒地敲碎那面镜子,只能装作不胜酒力地落荒而逃,因他还需借他们掩饰,所以无法开罪。
但如今已经不同了。
元昇撑着剑从地上奋力起身,寒光一闪,那个与杜初月极其相似的女人被削去了发髻,颤巍巍地跪到在地。
权柄在手,镜面终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