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归年从鼻腔里发出声轻嗤,姜南本能地收紧手上的力度。
“骗子。”岑归年语气里倒没有多少抱怨的情绪,更像是无意的随口一提。
不过言者无心,听着有意。
姜南手心出了些汗,借着转弯的功夫改握了方向盘,原来的地方沾上了些汗液。
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在岑归年面前接过电话——唯独那一次,在人群里电话响起的那次。
那岑归年望过来的动作是……
在岑归年的无声注视下,姜南的表情一寸寸地变得紧张,脊背一寸寸变得僵直。
“你说没听过就没听过吧。”
岑归年也不是非要逼着姜南要说法,若真的较真起来姜南隐瞒他的事情又何止这么几桩几件。
岑归年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淡淡地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姜南撒谎了。
也不急于一时。
车渐渐驶过岑归年每天都能在窗外看见的滨江大桥,向岑归年露出了这座城市另外半面的陌生模样。
姜南转动着方向盘,驾驶着车走下主干路,进入了居民区后车速渐渐降下,两旁热闹的街景得以映照进岑归年的眼中。
岑归年控制不住指尖轻颤问:“你住在这边几年了?”
岑归年这才知道什么叫做“造化弄人”,他想过无数次姜南要搬到哪里去才能消失得那么干净彻底。
在姜南了无音讯的那几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姜南还在这座城市里,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想,怎么可能呢?真的会有可能身在一座城市里的两个人几年都碰不上一面吗?
原来是有的。
原来姜南连这座城市都没有离开。
原来真正要躲一个人的话根本就不必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大费周章。
原来从城西到城东要隔那么远。
原来仅仅是一条算不上宽阔的河道就能把他和姜南划成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凭什么呢?
明明在地图上看是那么小的一块地方,明明他们就隔江相望。
明明城西的街道看起来也和他们曾经走过的每一条小道那么相似,人也肖似。街旁小铺同样用喇叭放着滋滋作响、语调不变又大差不差的广告词。
明明他们经过的每一棵茂盛而粗壮的无名树也如同记忆里那般。盘虬的树根顶开灰黑又泛苔绿的方石砖向外蜿蜒,树与树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树枝交错树叶相叠,为他们的天铺了一层密不透光的绿荫。
一切都如同他们一起看过经历过的那样。
可这里不是他们记忆里的地方,没有他们并肩留下过的痕迹。
这要岑归年如何能甘心呢?
这短短的四十分钟好像跨过了岑归年虚幻的四年,连带着他的思念都化为了阳光下消融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