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亲爹?”卫大虎看了他一眼。
“差不多吧。”他是个自来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伸手想拍卫大虎肩膀,被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制住。正好俩人身高悬殊,拍不上,马六也不尴尬,嘿嘿笑道:“老头说你找我做啥生意,先说明啊,我这人脑子不行,可不是做生意的料,顶多跑个腿拿几个辛苦钱,大买卖找我却是不成的。”
卫大虎取下肩头的包袱,朝他勾了勾手指。马六果然就跟那被肉包子打了脑壳的狗,闻着味儿就跟了上去。
找了个背人地儿,卫大虎解开包袱,拿出里头裹着的十来张皮子,四张狐皮,一纯三杂。六张狼皮,算不得特别完整,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毁,但即便如此,都把马六给震慑住了,狐皮也就罢,哪个猎户不会猎啊?但狼皮可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虽没有狐皮值钱,没那么招富贵人家追捧,但那也是相对的,这每个人的爱好不尽相同,有人好狐皮,便有人好狼皮,何况狼这玩意儿狡诈阴险,还好群体作战,猎它们危险性更高。
见卫大虎没有反对,他亲自上手摸了摸,顺便检查一个完好度。一共六张狼皮,三张较完整,另三张损毁较明显。
至于那四块狐皮,纯色那张就不说,顶级好货,纯白没有一丝杂毛,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们最是喜欢。剩下那三张都不错,全是完整一张皮,没有丝毫损毁,虽不是纯色,但颜色分布瞧着怪均匀的,没有那种一眼瞧上去便很廉价的感觉。
都是好货啊。
“大哥,爹,我保证把事儿给您办妥,您放心交给我就是!”马六脑子转多块,立马便明白过来这是找他做啥生意来了,如今县里乱成啥样了,物价乱七八糟不说,黑吃黑更是常见,若图省事儿,愿意分写利润出来,他确实能帮着他把这些货物给出了。
就是不晓得他愿意给他多少。
马六说完,看着卫大虎嘿嘿直笑,不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卫大虎也没故意吊他胃口,想要人办事,肯定要让人家吃饱,心甘情愿才能办好事儿,他竖起两根手指:“两成,你若是办得好,我给你两成利润。”
马六不爱这成不成的,小眼睛里精光直闪:“你给我个确切的数儿。”
“就这些皮子,你若能卖一百两,我给你二十两。”卫大虎说,“你若能卖一百二十两,我给你二十四两。”
“二十五!”马六斤斤计较,“你给我个整数。”
“成。”卫大虎爽快点头。
他这么大方,马六反而有些不太敢相信,卫大虎便道:“银子当然没那么好赚,我晓得你有门路,我还要大量的粗盐,若是还能买些粮食就更好了。对,还有药材。”
这就对味儿了嘛,马六心头松了口气,若突然冒出个人白白给他送二十几两银子,他非凡不会笑嘻嘻伸手接住,反而会怀疑这人心怀不轨在挖坑等着他跳,这世上哪来白得的好处?他可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他这种混蛇鼠道的,自然消息灵通敏锐,如今老百姓日日守在粮铺买粮,粮价也涨到了一个普通人家快要吃不起的地步,但对他而言倒没啥影响,从嗅到世道许是要不太安稳时,他便偷偷囤了不少粮食,这汉子如今寻到他买粮食和粗盐,自然是要拿出诚意来。
想走他这条门道,没好处咋可能?
不过如今粮食他是没办法了,便是开遍州府的王大粮商,如今他家的亿万粮食都不归他说了算。前些日子他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京城已彻底大乱,几个王爷为了争上头那个位置打得不可开交,他们青州乃是辰王的封地,上头乱之初始,辰王便第一时间派人把州府上下所有的大小粮商全给控制了起来。
辰王为啥先对粮商下手?这不是明白着吗,没粮,他手底下的私兵吃啥?
这世上最好的无本买卖,当然是从别人手里抢来自己所需的。
卫大虎如今敢一个人在外行走,他其实还挺意外,外头的人许是不知,就前不久,官道上到处都在抓年轻力壮的汉子。至于是谁在抓,青州上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此人人自危,四处走关系自保。
所以这粮食,他是真没办法,他还没活够呢,如今谁敢把手伸到粮食上?别说他一个无名蝼蚁,便是他们县的县太爷,都得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给缩回去,没见他最近都老实了很多吗?
“粗盐可以想想办法,粮食却不成,没得门路可走。”马六正了脸色,这钱能不能赚他心里有数,除了百姓一无所知,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晓得咋回事儿,这猎户出手大方,又不是县里人,想来平日里都住在山上,这些话说给他也没啥,就当赚个消息钱,他拿得也不亏心,“你现在来的还是时候,若是再晚些,别说粮食,怕是盐和药材都不容易买到了。”
卫大虎皱眉,自然晓得这三样东西在什么情况下才不好买,若有一天拿着银子都买不着粮食药材粗盐,说明这世道要彻底大乱了。
马六谨慎地看了眼周围,见没人,便和他说了一下如今青州的形势:“想大量囤粮是不可能了,这和往那位手头抢食没啥区别,如今想买粮就两个渠道,一是每日天不亮就去县里几家粮铺守着,全家人挨个去排队,每人每日能买上几斗。当然,全县老百姓都在抢,就说眼下,你去前头那条街瞅瞅,从早到晚,一日十二个时辰,无论刮风下雪,粮铺门口都守满了人,甚至还有人把席子被褥都带去,夜间就在门口守着睡。”
卫大虎沉默。
“第二个办法嘛,简单些,就是有些丧良心,看你能不能干出来。”马六笑容有些凉薄,“去那些偏僻村落花钱买粮,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事儿,便是县里都有许多老百姓不知如今形势,他们眼下只关心粮铺的门几时开,一日能买几斗米,今儿是该叫大儿来粮铺门口守着,还是叫小儿守着……连他们都只关心能填饱肚皮的几斗米,何况偏僻乡下的泥腿子?你只要愿意出高价,总有眼皮子浅的愿意把粮食卖给你。”
他没说的是,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树挪死,人挪活,这脑子也是,不动脑子的人只会守着粮铺大门,而会动脑子的人,早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乡下。
这种人还挺多,有些是家里真缺粮的老百姓,为了一家子不被饿死,便是亏心,好歹占了个“不想死”的借口。
还有一种则是奸诈商人,辰王把持着青州上下所有大小粮商,他们没得空子所钻,便把主意打到了乡下泥腿子身上。
以微不足道的价格从乡下人手里买到大量粮食,他转头便能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卖给县里那些百姓。
百倍的价格你以为没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