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成则喉结咽动,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在慢慢收紧。
他感到莫名的难堪。
不过他确信,他只是暂时没有掌握这具身体罢了。这具身体对她是痴迷的,她靠近一些,他的眼睛、鼻子就会不受控制地看她、嗅她。可他确定他本人对她并没有别的心思,那他就不该被习惯所控。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从上车到下车,冯嘉沅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季清羽原本以为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没想到却意外的轻松。小孩并没有给他们出难题,她只是雀跃地跟他们说一些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爷爷关冰箱时没上锁,奶奶发现了很生气!”
“我早就看到啦,但我没有开冰箱偷吃冰淇淋。”
说完后,她又扭头艰难地看向父母,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夸赞。她跟徐逸川不一样,徐逸川爱偷吃,还把零食藏在床底下,她才不会这样幼稚。
季清羽从她的小眼神里看出了“求夸夸”的意思,立即赞叹道:“真的吗?我就知道沅宝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宝贝了!”
“妈妈,你有点夸张啦。”
冯嘉沅在某些时刻跟她的爸爸很像,明明听到这种话很高兴,高兴得都在抠手指,可说出来的话、摆出的态度又很骄矜。
“我觉得不夸张。”季清羽一脸正色,“在我的心里,沅宝就是最可爱的宝贝。”
“那爸爸呢?”
冯嘉沅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
季清羽微愣,前一秒还在说沅宝没有给她出难题,这一秒就被打脸。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实在没有勇气也没有胆子对着这样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说“也是我的宝贝”“哪里来的臭男人,才不是我的宝贝”这种话。
她现在跟他一样闭目养神还来得及吗?
“妈妈!”冯嘉沅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小孩,几秒钟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开始催促。
“……”季清羽倾身,屁股离开座椅,“我悄悄告诉你。”
冯嘉沅果然被吸引,伸长了脖子,将耳朵往她那边凑。季清羽小声在她耳边说:“他是最不可爱的宝贝,嘘。”
在冯成则表达出“小孩年纪小,完全可以糊弄”的这一观点时,季清羽心里其实是不赞同的。因为她在自己的家里,爸妈从来都是对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不会因为答不上来就暴躁地敷衍她,更不会责备她不够乖不懂事,沅宝又没吵闹,只有四岁,是在很认真地跟她交流,那她当然要好好回应。
看沅宝跟五年后的她微信语音交流就知道了。
那个她可能偶尔也会不耐烦,但从来没有敷衍过。
爸爸的确没有她可爱,冯嘉沅捂嘴咯咯笑个不停。母女俩窃窃私语,端坐着的冯成则并没有试图去窥听,只是在季清羽看不到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
…
从幼儿园到冯宅,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开了近四十分钟。
季清羽心情莫名很复杂,特别是在车辆行驶在松景路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二十多个小时以前,她就坐在车上,经过了这条路,现在想想她也挺背的,要知道这一片通向的是富人区,隔绝了市区的喧嚣,别说是堵车了,这边路上的行人都不多,哪里想到会有车突然冲撞上来,这一下就把她送到了五年后。
好在这辆车的司机开车很稳。
想想也是,这是沅宝的车,她虽是个外行,却也看得出来,这辆保姆车是经过改装的,玻璃大约也是防弹材质,那么接送上学放学的司机肯定也是过关的。
一路平稳地驶进幽静小路,这儿背靠山,前临湖,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绿色。
松景书苑是景城有名的富人区,还未对外出售,独栋别墅早就一抢而空。
冯家早些年就买下了最大的一套,算上赠送的私人花园、草坪,占地几千平。
远远地就看到了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门口是保安亭。季清羽眼睛不眨地看向车窗外,在心里又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呼,在他们这辆车开进来后,门立刻关上,映入眼帘的是绿荫草坪,有一白一黑两条小狗在玩球打闹,可能认出了这是小主人的车,它们蹬着小短腿跟了上来,几乎踩出残影。
冯成则自然也注意到了,短暂的惊讶以后又恢复淡定。他们家从来没养过狗,多半是他父母为了逗孩子开心养的。
保姆车绕过了喷泉池后,停在了庄严的主楼门廊前。
杨管家早就接到了保安室打来的内线电话,他在一旁等候着,车辆停稳以后,他走上前来,车门自动感应打开。
冯嘉沅自己解安全扣,喊了声:“管家爷爷,今天又累死我了。”
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喜欢上学。
她说这话应该没人会反对。
杨管家失笑,煞有介事地点头,“辛苦了。”
在这位冯家大小姐只有两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跟祖父祖母就为她的教育问题发生过争执,不止一次。
郑明月跟冯景林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女,极尽溺爱,听说小孩上幼儿园七点钟就得起床,实在是心疼不已,两人便商量着干脆请家庭老师每天到家里来授课。
冯成则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可笑又无厘头的事。
幼儿园在家里念,小学呢,初中呢?
争执结果当然没有悬念。
杨管家看向车内的冯成则跟季清羽,含笑问好:“先生,太太,这一路辛苦了吧?”
季清羽矜持地笑笑。
她之前只听冯昱提过管家,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见。她也怕说多错多,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这些人际关系还是交给冯总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