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薛公公缩了缩脖子,心里跟着攥一把汗,竟这么直白地埋怨蜀王。恐怕翻遍整个儿大盛国,除了窦建德,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不要命的人。
邵殇倒是没什么异样,他十分了解窦建德的性情,既有过人才能,又有超乎常人的执拗。
“既然如此,现在该怎么办?”
窦建默默叹口气:“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旷日持久地寻找。”
窦建德随后退下。
邵殇问薛文干:“邵宗真想改立太子吗?”
薛公公没想到蜀王会忽然问起这个,他想了想。
“听说好像是有这个意思,但王子太多了,成年的就有好几个,尤其是母族实力雄厚的四王子和九王子,太子受罚后,他两个争得最凶。”
“邵宗性子就是优柔寡断,先立了太子,又要废不废的,引得剩下的儿子吵闹不休,也不知先王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邵殇有些不悦,似是想起了旧时不快之事。薛公公赶紧接口:“所以君王就要像主子您这样杀伐果断。”
“这阵子民心所向,百姓们都赞大王英明神武,功高盖天呢。”
“胡扯!”邵殇冷哼一声,“百姓有几个见过本王,知道什么是英明神武?还不是窦建德安排的那帮说书先生说的!”
薛公公回道:“就算是说书先生说书,也得有个明君的模子让他们说呀。”
这马屁绝对拍正了,一丝浅浅的喜悦从鲁王的眉梢眼角涌出。
“得空光顾偷懒扯皮。”邵殇嗔怪:“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也不帮着照看照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有才干的人选?”
薛文干连忙谢罪,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别看主子今儿一高兴嘴上这么说,如果直言不讳推举用人,过后反而会招来拉帮结派的嫌疑。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蜀王大权在握,想来附庸的人才多如过江之卿。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奴才去选人?
薛公公正色:“是,大王。依奴才所见,窦谋士推荐的人都不错,有个新调入城的萧将军,连怀阳公主都夸奖过。”
怀阳公主是蜀王一母同胞妹妹家的嫡女。政变事成后,母女随同搬到盛京。怀阳在阅兵场上见过萧沐云一面后,对其赞不绝口。
提个窦建德推举,怀阳公主夸奖过的人,总不会错。
“萧将军萧沐云?”邵殇想了起来。
“大王好记性!”
“前阵子邵樱公主不是被接去他那儿了吗,怎么样了?”
“”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薛公公犹豫了片刻,回道:“听说邵樱公主断了条腿,肋骨好像也折了,现在正在修养。”
“这小子。”邵殇感叹:“他同我提起婚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没憋着好事,果然”
“呃……奴才听咱们在将军府里的人说,好像是邵樱公主自己摔坏的。”薛公公赶紧补充。
“将军府的丫鬟小厮都蒙着眼睛呢吧?”邵殇哼了一声,“若不是主子纵容,下人敢这么放肆疏忽?”
“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做大事?亏窦建德还说他天赋卓绝,心性刚毅,日后可作大用。”
邵殇这两年年岁渐长,做长辈的心思越发明显。薛公公深知,只要闲下来,主子尤其喜欢听下属官员家长里短的八卦闲事。他细品蜀王的口气,对那萧将军竟颇为惜才。
“主子勿怪,年轻人本就血气方刚,加上他又是个整日练兵用武的。”
“其实……也难怪萧将军憋气。不知主子是否听闻?”薛公公斟酌着词句:“两年前,邵樱公主和淮南王世子私会,还是当着所有王亲贵族的面。这事儿传遍了京城,当时邵樱公主和萧将军已有婚约,将军是被一路笑回北疆的。”
“邵樱那小丫头机灵的很,我小时候还抱过她,怎么长大了反倒不知礼数。”蜀王嗤笑一声,“邵宗管不好儿子,连女儿也教成这样。”
“给邵樱派一位太医。再给将军府下一道训诫,‘照顾公主不周’,令其反省。”
“另外,邵樱受伤的事不要外传。”
蜀王沉声下令。
“主子圣明。”薛公公立刻会意,“奴才这就让人传话给将军府。”
“可。”邵殇点头。
一时内侍来报,说是愉贵妃遣人送来了玉果清胃汤。
蜀王勾起嘴角:“贵妃有心了。”
内侍放下了汤品,正要退回,又被叫住。蜀王沉思一回,吩咐道:“去回贵妃,本王昨夜饮多了酒,胃腑正有些烦躁,一盅汤恐怕不够,让她多准备些汤肴。”
内侍答应着退出,蜀王起身更衣摆驾贵妃宫殿。
闲下来的薛公公看了看案上摆着的那盅玉果汤,对身后的心腹小太监感慨:“难怪一个儿子没生过,却能制衡几位皇子,愉贵妃真是不简单。”
“爷爷。”小太监道:“要不要小奴去娘娘殿里拉拢一下关系。”
“当然。”薛公公点头,“还要替杂家置办点礼品,一起送去。”
蜀王原王府里没有太监,薛文干是先王在世时侍奉邵殇的旧人,蜀王分地离开后他就留在宫里侍奉老太妃做了闲职。这回蜀王回宫,念着旧情特意提拔了他上来,可谓是一步登天。薛文干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早成了人精,知晓位高权重也不能单打独斗。
别看这么多年过去,蜀王貌似成熟稳重了许多,可他的狠戾,薛文干太知道了。从当初的楚驸马在蜀王亲妹妹孕期鬼混,被蜀王当场一剑刺死的事件中,就可窥见一二。
想到这,薛文干不由得再次嘱咐那贴身小弟子:“告诉那几个新上来的领事公公,这里可不比以前待的地儿,言行需提着一万个心地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