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好久没练的英语,这是他上学时最喜欢的一门课,时髦的英语老师代表了未知的世界,也遥遥寄托着改变命运的微弱希望。每当失落沮丧,他就会练一会儿口语,就像在巨浪翻飞的大海里看到了灯塔,飘摇的船就有了方向。
他需要坐标,在混乱中快速告诉自己“我是谁。”就像现在,妄自菲薄没有意义,不如回去练会英语。
临走前,他视线下垂,目光扫到楼下,他又返身,趴在窗上仔细看。
那个坐轮椅的珊瑚绒,是任雨生?
这是要去哪?
他先打开手机,没有未读。又凑到窗边看,轮椅停在了繁华商业街的入口。
想了想,他还是套上大衣下了楼。
任雨生不难找,就在墙边看人。
灯光明灭、人声鼎沸,都对他没有影响。他宛如摄像头一般用目光专注地迎来送往,随机地盯上一个,目送着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回头再盯下一个,就像一座头会缓慢转动的石像,古怪又刻板。
这有什么好看的?
桑笛站在他身后,他丝毫未受影响,重复再重复。桑笛就跟着他一起看。
但看多了,他也找到了点感觉,似乎有些明白任雨生为什么大冷天不回家要出来看人了。
成千上万的人,各不相同,但因为在美食街上,脸上大多挂着相似的笑容。看多了会产生一种幻觉,不管境况如何,仿佛也能侥幸分得一杯羹。
幸福无标准,却是殊途同归。
他把视线转移回任雨生。这个人,没有笑,像个局外人。
他看着任雨生的头颅旋转,一点点露出毛茸茸的耳廓,柔和的鼻尖,再到睫毛和嘴唇,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但那双玻璃般浅淡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有距离感。
他不喜欢任雨生露出这种生死看淡的表情,总想弄出点声响让他激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任雨生突然打了个寒战。
降温的北方深夜,还要坐大街上挨冻,活该。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脱下了大衣,披到了任雨生身上,扣好扣子,又把袖子当围脖系在脖子上挡风。
任雨生坦然接受他的好,继续用目光追踪路人,他也想陪着,但脱下大衣后体温快速流失,他没忍住猛打了一个大喷嚏。吓得任雨生都哆嗦了一下。
他搓着手缩在了后面,非常刻意地想装作无事发生。
任雨生却笑了,然后身形微动,轮椅便朝着酒店的方向驶去。
胸中的沉闷一扫而光,桑笛边走边畅快地深呼吸,冷冽空气中飘来一阵香辣的烧烤味道,肚子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桑笛走过去点了肉和菜,任雨生不爱吃油腻的,他专门嘱咐老板少加调料单独烤。等待着的时候他一直面对着炭火,没往身后看。虽然觉得不等人是任雨生的风格,但心里又暗搓搓地希冀回头会看到那张脸,即便不耐烦,也行。
他就这样故作平静地烤火,等拎着袋子回身时,眼里的光一下灭了。
大街上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