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溪很吃惊。他为了报答莫诺每天为自己制造的美梦,帮助莫诺逃跑了。
他的行踪被发现后,午溪的父亲受到了严重的惩戒。他被拍卖场方辞退,又被愤怒的富豪打断了双腿,扔到了鼓婆区贫民窟自生自灭。
饥寒交迫时,精神失常的父亲便对午溪又打又骂,缩在角落里的午溪手脚冻得通红,身上还横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父亲掐着他的脖子,朝他嘶吼道:“你为什么要放走她?告诉我!为什么——”
小午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啜泣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一个断掉双腿、丧失生活能力的年轻父亲和他才满11岁的孩子,本应该成为鼓婆区任人宰割的牛羊。
但就在这期间,乜伽王子怀霏大改鼓婆区体制,将最猖狂的奴隶头子以利沙送进了监狱。
乜伽晟国最肮脏的“下水道”被掀了个底朝天,无数躲在暗处的老鼠四处逃窜,鼓婆区因此清明了几年。
午溪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见鼓婆区举办夜市,即使在晚上,孩子们也可以离开大人身边嬉戏打闹。
彼时怀霏王子26岁,鼓婆区的大清扫结束后,他再次重启了他年少时开创的“十四日大降霖”。
小午溪忍住饥困,在熙攘的人群中排了两天的队,终于在教堂觐见了王子。
他看到流浪汉们在圣洁的教堂跪地磕头,看到老人牵着孩子的手颤巍巍地说“万岁”。而午溪童言无忌,天真地问了王子一句:“您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
要是怀霏早一点来,莫诺就不用逃跑,那个富豪也不用因为没有祭品可用而屠杀许多蚁奴泄愤,父亲的腿不会断,也不会每天打他。
这话让王子愣了一下。
护卫佣兵们见状,尴尬地要把午溪带出去。
但身着华服的王子蹲下身来,直视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孩子,沉默一会儿,认真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午溪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王子是非常好的人,没有他,自己或许都活不下去。
他只是……他只是有好多委屈无处发泄。
佣兵要赶走他,而午溪不顾王子的阻拦,一边哭,一边捧着圣泪,狼狈地钻进人群中,离开了教堂。
午溪用圣泪治好了父亲断腿后感染的炎症,但拖了两年,为时已晚。
奄奄一息的父亲只是清醒了几天,最后死在了冬天。
雪太厚了,瘦弱的午溪费了很大力气挖开冻土埋葬了他。
自此,失去唯一亲人的午溪开始流浪。
在这之后四年期间,他经历过的痛苦和颠沛流离,荀听在第一次使用沉痛灵魂时已经看到过了。
原主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替一位老人整理古籍,他得以接触许多神明文化的书本。
只是老人比较抠门,工钱给得不多,只够勉强够午溪的饭钱。
原主十六岁的时候,听说怀霏王子因杀父弑母入狱,许多民众在替他求情,于是他每月都节约下来几分钱捐给为王子请命的队伍。
那时候的午溪已经初见才华,他匿名写的《夜莺颂诗》流传在坊间,大家口口相传,字词难免有所遗漏,与原作相比变动了不少,但好在这诗歌的传播范围很广,且有吟游诗人给他做了曲调,连鼓婆区的毛头小孩都会哼上一两句。
午溪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肚子堪堪填饱时写一两篇诗词或者文章聊作精神上的慰藉,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有一天,午溪正穿着破旧衣服在书架前的梯子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吃隔夜饭团。
就在这时,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单片眼镜,笑容和煦,谈吐优雅。而午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米粒呛到了嗓子眼里,咳了半天。
他的目光偷偷地停在青年人身上,听他用好听的声音讲着虔牙首都发生的趣事儿,不自觉地把自己开线的袖子往里掖了一下。
青年问老人要一本古籍,老人喊午溪去拿,午溪急忙回应,但梯子不稳,他摇晃地跌了下来,还砸塌了许多书。
午溪被纸张埋没,老人大声斥责了起来,青年却赶紧跑过去把他拉了出来。
对方一边帮午溪打扫身上的灰尘,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他伤到没有。
午溪赶紧面红耳赤地摇头。
这个在他瞳孔里显现倒影的青年人就是塞缪尔乔尔杰。
荀听感到了一丝不妙,因为明显感到了午溪胸膛里那颗心脏在慌张地跳动。
午溪看见塞缪尔的第一眼,一些少年人的心思就像春雨后的野草,不可阻止地萌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