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生深知领导的碎嘴子属性,不搭茬,任他自个儿念叨。
过了马路后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老小区,破旧的小区连栅栏门都没有,只有石头上写着【幸福小区】四个大字,红色的油漆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变得灰扑扑的。
谈秋生停下脚步:“领导,我到家了。”
十殿识趣地停下,他这位特殊的下属不喜欢被别人侵犯私人领域,就连他这个领导都没有进过谈秋生住的地方:“今天暂且说到这里,谈秋生,希望你今后也好好工作,本大人很看好你,地府的和谐就靠我们了!”
十殿壮志满满,谈秋生眼皮不抬,敷衍地应了声。
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领导这种生物都喜欢画大饼,喂鸡汤。
“谈秋生,还有一件事。”十殿瞄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咳咳,那什么,就是,就是,嗯……求你。”
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吶,谈秋生单手插兜,不解地歪了歪头:“什么?领导你有事求我?”
“……你忘了?”
“我该记得什么吗?”
十殿盯着他嘴里的棒棒糖,咬紧牙根,愤愤地跺了跺脚:“谈秋生,你大爷的脑子被小鬼吃了吗?!”
十殿恼羞成怒,打开鬼门就想进入。
糖已经吃完了,谈秋生咬着棒棒,伸手拽住他的斗篷,将兜里仅剩的一根棒棒糖扔进兜帽里:“领导,我不知道我大爷的脑子在哪里。”
“三万,记得早点还钱。”
大龄剩男?
小区不大,一共不到十栋楼,进去之后有一棵大榕树,树下早早就聚集起了一片大爷大妈,晒着太阳边嗑瓜子边唠嗑。
旁边是个小卖部,卖点烟酒糖巧。
谈秋生跟大爷们招了招手,翻遍口袋摸出来两个一块的钢镚:“老板,拿四根棒棒糖。”
老板是个颇为富态的大叔,接过硬币抛了两下:“还要葡萄口味的?”
老小区很少有年轻人租住,谈秋生是小卖部的常客,他隔三差五就来买棒棒糖,加上外形出众,风趣健谈,经常和大家唠两句,久而久之,和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都混了个脸熟。
“嗯。”
“我这一桶棒棒糖都快挑遍了,你就不能换个口味吗?”老板费劲巴拉地在桶里找紫色包装的葡萄口味棒棒糖,“也就是你,不然别人我才不让他们挑挑拣拣。”
谈秋生笑笑:“所以我从来不去别人家买,每次都来光顾你的生意。”
大妈抓着一把瓜子过来,“咔吧”一声吐出两片瓜子皮,唾沫星子飞溅:“小谈,又来买糖,糖吃多了会得糖尿病的。”
谈秋生侧了侧身,避免被瓜子皮攻击到:“大妈,瓜子嗑多了会致癌的。”
“……”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大妈脸色大变,年纪大的人最听不得别人的反驳,尤其忌讳病啊灾啊,“你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我是为你好,你竟然咒我。”
冤枉,这哪里咒人了?
谈秋生拿了根棒棒糖拆开,塞进嘴里:“你好好一个老太太,少看点毒科普,我这不是咒你,也是为你好。”
周围的大爷大妈哈哈大笑,大妈挂不住脸,一把瓜子扬过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说谁是老太太呢,你,你这样会遭报应的!有娘生没娘养的,老天爷劈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板拆了一桶新的棒棒糖,连忙挑出三根葡萄味的塞给谈秋生,小声道:“别跟她计较,赶紧走吧。”
老年人气性大,再吵出个好歹来,被赖上就麻烦了。
谈秋生揣好糖,露出八颗牙齿,笑得标准又灿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妈,报应这回事,是命里带着的,怎么躲也躲不过去,我会不会被老天爷劈死不知道,但你这口无遮拦的,啧啧啧,还是趁早积点口德吧。”
走到单元楼下还能听到大妈的叫骂声,谈秋生哼着小曲儿,溜溜达达上了楼。
小区没有电梯,他特地租了二楼,两室一厅,开门正对着客厅,老旧的木沙发上散落着烧纸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客厅里的窗帘拉着,不遮光的布料被阳光一照,透着暗红的光,像蒙了一层红纸。
谈秋生反手关上门,揉了揉头发,将自己摔到卧室床上。
大半夜工作不是人该干的事情,要不是想换房子,他才犯不着吃这种苦。
楼层低,楼下说话的声音一清二楚,谈秋生翻了个身,认命地爬起来关窗,他这件卧室好巧不巧正对着小卖部,一探头就能看到叉着腰骂他的大妈。
精神头真好,坐公交让别人让座的人仿佛不是她。
不过没关系,再过两天他的租期就到了,他已经看好了新房子,豪华大平层,处在市中心,交通便利,生活设施完备,简直完美。
等后天租期到了,他立马付款搬家。
谈秋生将嘴里的棒棒糖嚼碎,喝了口水漱口,被子一盖,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楼下,大妈还在疯狂输出。
小卖部老板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看人家小谈也没恶意,就是开个玩笑。”
“有他那么开玩笑的吗,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别瞎我对他那么好了。”大妈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要是谈秋生还站在她面前,她怕是能脱下鞋来砸人,“亏我还觉得他人不错,想给他介绍个对象,也老大不小的了,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整天待在家里,就这样谁能看上他,整个一没人要的大龄剩男。”
看热闹的大爷和谈秋生下过棋,忍不住为他辩解了句:“人家小伙子长得帅,性格也好,有的是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