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宜是她看着长大的。
沈三光和村里年轻人一样,并不时常在家,有很长一段时间,沈白宜都是寄居在谭家。
谭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时候的沈白宜小小年纪就得跟着出去干农活,也不知道谭家有没有给沈白宜饭吃,从小沈白宜就瘦得跟竹竿似的。
明明每年沈三光都会打钱给他们家,却把沈白宜养得跟个小乞丐似的,不是打就是骂。
倒是他们自个儿家的那几个孩子,个个养得肥如猪,被惯成了大少爷大小姐的样子。
等后面沈白宜大了些,沈三光从外面回来,将沈白宜接回了家里。只是没几年又跑去了外边,等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个漂亮女人。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沈三光虽然不至于虐待闺女,但至此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哪里还能顾得上沈白宜。
村里哪户人家的媳妇不是上山下地样样在行的?唯独那个姓白的,娇生惯养,家里家务活全得沈白宜来干。
活脱脱的一个祖宗。
想到那些过往,刘婶脸色更加难看,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活祖宗生的又是个活祖宗!
今时不同于往日,刘婶拉过沈白宜小声叮嘱:“白宜,你得把那些钱攥在手里,别被人哄走了,谁都不许给,自己手里攥着,听见没有!”
沈家这次突遭横祸,得到的赔偿金是笔巨额。
但显而易见,要一个刚刚成年,且还在上学的孩子来守住一笔巨款是件难事。
不说谭家如何,眼前这个白媛珠的女儿会如何也说不定。
早上就听见谭家人在外边骂这姑娘,说她是个疯的,没半点孝心,不仅不打算给亲妈办丧事,还打算讹他们。
虽然不知道事实如何,但能叫那家人灰溜溜只敢在外边骂的,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知道的婶子。”刘婶一心为自己考虑,是村里唯一一个怜惜自己的人,沈白宜在她面前向来乖巧,“您放心好了。”
看着沈白宜乖乖巧巧的模样,刘婶长叹一声:“这老天爷哟,麻绳专挑细处断,真是可怜你一个小姑娘经历这些。”
沈白宜跟着低下头,闷声不语。她不需要多说什么,自有人看着她心生怜惜。
只是听着厨房那些笑闹的动静,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冷。
沈家不算大,尽管在外边搭了棚子,各家又凑了几张桌子摆在院子里,但还是有不少人坐不下。好在都是乡里乡亲,不计较太多,就算是站着,一顿饭也吃得热热闹闹。
郑杳大门一关,可以肆无忌惮地避开,但沈白宜却不行。
席上又有人问起她的年龄,沈白宜低垂着脑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有人替她答了。
“我记得快十八了吧?”
“哎哟,那可就是个大姑娘了!白宜,婶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生了几个娃了啊!”
此话一出,不少人哄笑出声。
沈白宜却笑不出来。
那些人却还在说着:
“还真别说,我知道几个年轻后生,长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的,特招女孩子喜欢,白宜,改天让他们过来和你见见面?认识认识,就当交个朋友嘛!”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白宜,我有个侄子,为人憨厚老实又疼人,可会挣钱,前几年就在县城买了房开了家修车店!”
张翠一口啐过去:“我呸!我们家白宜哪看得上你那长得跟□□似的侄子!”
她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生疏地朝着沈白宜挤出一抹笑:“白宜和宝胜从小关系亲近,两个人青梅竹马,老三在的时候还说过想我们两家亲上加亲,现在老三走了,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以后我们就把你当亲闺女疼……”
沈白宜眸底多了几分讽意。
大厅右侧的房门蓦地被人从里面打开,漂亮的女人光彩夺目,原本还在喝酒唠嗑的村民不约而同地默住。
“你们继续聊,不必顾忌我。”郑杳神色平静,声音里却透着讥笑,“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别人刚死了爸就上赶着来给人说媒的,真是开了眼。”
周围安静,她音量不大,却还是传遍所有人。
又见她看向张翠:“没记错的话你是沈三光舅妈吧?”
张翠心里咯噔一声,早上她就见识到了这死丫头片子的厉害,这会儿见她点自己,瞬间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她似笑非笑:“这可是你亲外甥的女儿,你居然也想拿去当儿媳?就不怕给你生个畸形的大胖孙子啊?还是说,您儿子是隔壁老王的孩子,不是谭家的种?”
张翠瞬间气得脸色铁青:“你胡说八道!沈老三是我谭家妹子抱养来的!”
郑杳点头,反应淡淡:“哦,行吧。”
她双手抱胸,扫了眼看热闹的众人,扬了扬嘴角:“怎么说我也算得上这个家的半份子,既然大家凑一起开了这个相亲大会,那我也来掌掌眼,帮那两位选个好女婿。”
说着,她自顾自地走到遗像下。
抬眸看了眼那两人,脸上现出几分厌恶。藏不住,也不想藏。
手上动作倒是干脆,直接上手把框着的两张大照片取下来。
尺寸太大,两个还真不好抱。
她径直走到郑杳跟前,将沈三光的遗像塞过去:“自己爸自己抱。”
说完,她将白媛珠的遗像抱在胸前,拉了张凳子坐下,含笑道:“来吧,哪家有年轻小伙要介绍给沈白宜,现在可以正式介绍了,这不趁现在沈白宜她爸头七还没过,长辈们都在,叫过来还能直接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