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门庭冷落多年的忠勇伯府重又有了宾客盈门之景。
哪怕温承至今并未封后,消息灵通些的臣子都知道,薛映和温启都还活着的消息。不少人都有所猜测,忠勇伯主支和薛映这一支虽不近,但却是满朝文武中亲缘最近的。
薛怀玮已逾古稀之年,见到今日,自是一番感慨,自从废帝登基之后,家族一蹶不振,如今终于有了复兴之兆。他年纪已经大了,他干不了二十年三十年,但眼前的十年,他会好好经营下去,为家族的后辈铺路。
他只有一女偏生去得也早,如今在家中主持门楣的是他的侄子薛明山,薛明山正与他商量着事情。
“陛下如今并未下旨封后,可是有什么顾虑?”薛明山心里涌现出疑问,请教起自己的伯父。
“能有什么大事。陛下就算不是为了皇后,仅仅为了皇子,也会善待我们薛家。”薛怀玮心情大好,吩咐道,“我明日去趟吏部,还有折子须得呈给陛下,来的客人你看着或是打发了,或是略坐坐,不可太招眼了。”
“是。”薛明山答应着,却是起了另外的心思。
随着温承登基之后,薛映亦是住进了皇宫,两人并没有分居在宫室之中,温承住在哪里,他便住在哪里,横竖不会分开。
温承在前朝之时,薛映在殿中看顾着温启,孩子自出生后换了已然搬了四次家了,倒是毫不认生,随着月份长大的同时愈发活泼,仿佛不知道疲倦。薛映时常请教有经验的嬷嬷们,得知也不能真让孩子累着,于是想起尽量让他每天的活动变得规律,这样需要休息的时候哄睡起来也更加方便。
又一次京城的春初时节,薛映命人收拾在御花园中收拾一块空地,方便温启天气暖和时在室外活动,正在踏看地方,忽然听到忠勇伯府有人求见。
按从前的旧例,若是由外臣想要见到后宫诸人,须得请旨请求皇帝恩准。但温承并不会限制薛映的行动,也不会阻拦他想见谁,这几日也不乏外臣求见,薛映因为和他们并不熟络,都没有见。
听到是忠勇伯府求见,薛映想了下,最终还是决定见一下面。温承和他说过一些臣子的情况,提及最近在考较忠勇伯府之人,年轻一辈的若是可以得用,大可栽培起来,到时候温启长大之后,总可以用得上。
“微臣见过殿下。”薛明山上前行礼。
薛映见他如此,便道:“旧年在家中听闻京中有一门同族,只是路途遥远以致生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来人,看座。”
“殿下客气了。该我们提早拜见殿下才是,只可惜之前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如今得见,果然是龙凤之资。”薛明山说得十分客气。
“薛大人过誉了。”薛映见他态度恭敬,言语中透出客气,便与他寒暄了几句,正待送客,却发现薛明山颇有些踌躇,猜测其必有来意,并不只是过来问安。他观察温承时日渐久,知道上位者不必追着问下属的想法,若是对方有所求,自该拿出一番姿态来,于是没有着急问,等着薛明山主动说。
薛明山犹豫半晌,眼看着薛映将要端茶送客,鼓起勇气说道:“臣听闻家中陛下已然让人置办灵幡,似乎有延期立后之意。想着一年的功夫变故颇多,便想要为殿下分忧。”
薛映知道温承最近在置办一些祭礼所用之物,实则是温敛的养母周年祭礼,温敛在外地养伤无法赶回,恳求温承帮忙派人去处理此事。温承自然答应下来,兄弟俩关系熟络,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伤,于是温承命人好生准备祭礼,甚至增添了几样只有皇后才能用的礼器,但看来是因此传出了一些流言。他不动声色,问道:“哦,如何分忧?”
“陛下对殿下感情深厚,日后就算改名换姓,亦能重回陛下身边,然则一年之期恐会发生变故。”薛明山说出他真正的来意,“臣与殿下论起来是同辈之人,家中子女算得上殿下的侄子侄女,虽比不得殿下风华绝代,但都是忠厚老实的性子,也可入宫帮衬殿下一二。”
那一日薛明山本是要试一试伯父的口风。他想着哪怕温承再宠爱薛映,可薛映在名义上已经死去,天下人都以为温承为着王妃才起兵叛乱。王妃如今还活着,百姓们难免有人会揣测这是一场阴谋,对温承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为妻子服丧一年,再改名换姓,换一个身份在温承身边。
但薛怀玮对此事并不关心,只一心想着做事,薛明山思虑再三,虑及薛映和他们只是同族,并非近亲,就算宣德帝在世以仁厚之名著称,亦有三宫六院,他若是趁机将自己的子女送入皇宫,才是正经道理。
于是话说完之后,薛明山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薛映。
薛映听完前后话语,渐渐想明白过来这是如何一回事情,于是看向薛明山没有言语。
薛明山见位于高位上的人并没有斥责,反而安静地看着他,似乎赞同他的想法,当即受到鼓励,继续道:“您的身份来历,若是被别的臣子们知道,怕是也会对小殿下不利。如今陛下起复忠勇伯府,自是一家血脉,臣全家上下定会为您遮掩。”
因着是同族,他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便是知道薛映母亲的来历,哪怕他不知道薛映的母亲来自于休循的皇族,也能知道他的母亲来源于异族。
薛映听得明白,这是在威胁他来自母族一半的休循血脉,想以温启的日后要挟自己了。可他们并不知道,温承早已知道,并且毫不介意。但他们怕是觉得,哪怕温承对此不在意,可大胤不少人对于长相与自己有所不同的外族心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