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见房间里的人看到了自己,问道:“怎么还没睡?”
“我以前没有练过隶书,今晚回来得早,想着试一试。”薛映道。
温承见薛映忙碌到半夜时,还以为是王密为了躲懒,将事情扔给了薛映来做。他那群下属虽然各有能耐,可没几个人的性子说得上忠厚老实。见不是如此,他倒没有离开,而是走近桌案,拿起那一摞纸,一张张地看了起来。薛映的字虽不错,但能看出来以前是练楷书的,与隶书在运笔间有许多不同之处,一时半刻改不过来。按理说,学书法的人会先临摹前人碑帖,可此地偏远,想是一时找不到,只能自己闷头练。
“怎么不让王密写几张给你做范本?”温承问道。
薛映道:“他太忙了,我也是随便练练,便没有打扰他。”
随便练练还能这么晚不睡。温承又扫了一眼那沓纸,踱步走到薛映身边,取走他手中的毛笔,另取了一张纸,在上面写起来。
薛映虽没有学过隶书,但知道隶书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看了温承笔下字迹深得隶书精髓,心里不由暗暗纳罕。时人并不愿意当兵,有点学问的便想要去考科举,可这人能写一手好字,却在端王麾下从戎,难道他们家是世袭的武职?
温承写了几个常用的字,便停了下来。楷书入门虽难,但练久了,更容易精通。隶书则不然,它入门较简单,想要练精却不容易,不过只是练点皮毛,也倒用得上了。他是皇子,能教授皇子的,没有一个简单角色,他底子打得很好,哪怕近些年没有时间时常练习,笔法依旧比许多人高明。
薛映心里转过诸多念头,看着上面的字,揣摩了运笔时的力道,认真临摹了起来。字不算多,他是初学,虽写得慢,但并未用多久便临摹了一遍。看着纸上的字迹,薛映不太满意,下意识抬头看向温承。
温承本是在旁边看薛映专注地临摹着自己的字迹,几乎迅速便觉察到薛映看向自己那一刻的目光。是少年人的眼神,澄净而又明亮,就这么看向自己,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问询,温承便走过去,站在薛映的身后,伸出手托住薛映的小臂:“运笔时手要稳,不要乱动。”
薛映感受到温承在自己胳膊上的触感,呼吸微微一滞,旋即按照温承的说法,保持着姿势练起字来。这对他来说,倒不像练字,他在温承的注视下觉得紧张,又在温承的指点下觉得安心,两边的情绪涌在一起,让他觉得煎熬但又不乏满足。
又临摹了一遍,薛映这次几乎是立刻看向温承,等着他的答案,温承离他很近,见他额角沁出一点汗珠,知他心里紧张,便道:“不错。天也不早了,早点歇着吧,仔细伤了眼睛。”
“好。”薛映点头答应道。目送着温承离开屋子,他想到刚才的事情,颇出了一会儿神,复又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温承写的那张隶书收好,放在一旁,方才去歇息。
夜里的他睡得很快,一梦便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薛映会再睡一会儿,可今天他只觉得精神得很,于是站起身来,又练了一会儿字。
待到外面天亮起来,薛映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温承所在的院子里,行至半途,听到院中隐有破风声,走过去便瞧见温承在练武。
温承手持一把剑,动作虽快,一招一式间很有章法,行动间足见气势,与那些花拳绣腿很不相同。薛映没有上前搅扰,便打算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等着,等温承停了,再上前。谁料刚生出这个念头还没多久,他看见温承收招,看着他道:“起这么早?”
薛映以为温承是介怀自己在看他练武,当即不太好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不必紧张。”温承看着他有点不安,“先坐吧。”
薛映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件物品,像是弓箭,又不完全像。自从有了昨晚的经历,他不再觉得身边的人疏离,更何况他现在很温和。薛映心中生出许多亲近感,此刻正感到好奇,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弩箭,其运作机制与上次乌尔米用过的暗器颇为相似,只不过要大上许多。”温承道。
薛映想起暗器向自己面部袭来时迅速有力,若不是温承反应更快,他怕是危险了。他不禁多看了弩箭两眼,轻轻皱了下眉,道:“它是怎么运作的?”
“你可以试一下。”温承道,拉住他的衣袖,引着他换了一个位置,“机扩在这里,不要站在前面,若是误击发了弩箭,会伤到自己。”
薛映旋即看着弩箭,弩箭是由弓与弩臂、弩机组成,需要先将弦拉到弩机之中,才能进行触发。
温承褪下手上的扳指,递给薛映:“先拉弓。”
薛映打量着弓,本有些犹豫,见温承递过扳指,便伸手接过,扳指是用来辅助扣弦的,上面还留有余温,他将其戴上,低头按着弓弦,用力一拉,可弓弦最多只拉了一半,他在家中时亦做过些粗活,力气并不算小,但还是没办法成功拉动。第一步便犯了难,他只好缩回手,又看向温承。
温承见状,心里明白是自己粗心了,他之前抱过薛映,知道他并没有练过武,这弩虽不是重弓箭,但寻常人根本拉不动。他便直接伸手,一把将弓弦拉满。
这臂力,薛映忍不住看了一眼温承,小声道:“好厉害啊。”
温承不由失笑,他在军营中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因着拉开一把不算重的弓被人夸赞。“按动机扩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