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个稻草窝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干燥的臭味,随着视野渐渐清晰,她看见了一方晦暗的天空,一阵阵秋风瑟瑟吹来,春晓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她露天睡在一个稻草铺就的窝里,衣裳也很单薄,极目远去有一座灰扑扑的城墙,大门紧闭。
这一世。这个目前需要矫正剧情的恶毒女配,日后会是万人之上祸乱朝纲的皇贵妃,而如今,却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难民。
“岙公子,再走几步……岙公子走得很好!”
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春晓扭头看去,是一个衣着打满补丁的瘦弱妇女,微黑的面庞涂着灰土,依稀能看出几分秀气。
可更加夺去她注意的却是那个扶着窝棚边缘,学着走路的男孩。
即便擦满尘土,依旧白嫩惊艳的五官,令这个看起来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有了与他破烂的衣裳截然不同的清贵傲气,优越精致的骨相,一双乌黑的凤眸紧紧盯着脚下的地面,纤浓的眉头微锁,薄唇紧抿,扶着窝棚,蹒跚地走路。
这就是这具身体的弟弟,会在这场逃荒途中,被活活饿死。
春晓翻了个身,定定看着上方的天空,慢慢整理着脑内的剧情。
正文开始在十三年后,这个世界主要围绕着一个势弱的小皇子,在奸毒淫荡的皇贵妃的挟制下,步步为营,最终摆脱她的控制,并将她挫骨扬灰撒于道旁,受万人践踏的夺权故事。
春晓这具身体,就是那位在未来挟天子以令诸侯,阴毒奸诈的贵妃,一位让人恨毒了的女人。祸乱朝纲,淫掠朝堂,盘剥黎民,好奢喜侈,罄竹难书她的罪孽,险些覆灭了这个王朝。
而如今剧情出现了偏曲,偏曲的地方在于出生乡野,当过难民,一无所有的未来皇贵妃,无法活过持续六年的大荒,更无法受到国公府的庇佑,顺利进入后宫。
这是前传的剧情,原着里并没有给出详细描写,只存在于皇贵妃的回忆里,所以春晓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逃过这场大饥荒,攀上京都城国公府的高枝。
如今那位小皇子男主还未出生,在位的是他那暴虐无道的爷爷,倒行逆施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在男主的父皇继位后,国内才海清河晏,四海升平了十多年,而十多年后,比他爷爷还能作妖的皇贵妃,又来祸害黎民百姓了,又是十多年后,男主夺权抗住内忧外患的朝纲,再度创立昌平盛世。
隔一代出一个孽障,也是挺好笑的。
想到这里,春晓咬咬唇慢慢站了起来,她看着那帮着春岙走路的妇人,慢慢走过去。
刚走了一步,她一下子摔在地上,懵住了。
为什幺这具身体两岁了,还不会走路?
腹内咕噜噜叫了一声,接着便是刀割一般的疼痛,剧烈的饥饿感。
这是个饥荒年月,并且这场大荒还要持续六年,大人小孩都没有充足的粮食填饱肚子,春晓回忆了一下脑内的记忆,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只在今天早上吃了一把干黄树叶子。
此时又饿又渴,这样常年处于饥饿状态下的身板,那里有力气走得动路。
她看了一眼那学步的双胞胎弟弟,慢慢坐正身体,张开嘴,哑着小嗓子,慢慢喊:“苏妈妈,苏妈妈,苏妈妈……”
本是个骄阳似火的初秋,秋老虎还在作祟,天空却像是被一层干旱的灰尘铺满,阴沉灰暗。
那个瘦弱的妇人回过头来,薄薄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怎了?”
春晓觉得整个身体都极度缺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她小声道:“饿饿。”
“不是早上才吃过饭吗?”那妇人拧住眉头,厌烦地看着她的肚子。
春晓按了按痛痛的肚子,缩了缩脖子,又小声道:“渴渴。”
“渴人饿了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那妇人偏头冷冷说完话,便继续看着小男孩,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水囊,送到他的小手里面,笑着对他说:“岙公子,吃些水吧,你走累了。”
那孩子垂着浓密的长睫,看着那只小水囊,接过来,然后绑在自己腰间,继续走。
春晓在一旁的稻草堆上看着,恨恨地看着他腰间的那只小水囊,气得眼都要绿了。
怪不得记忆里双生姐弟俩关系一直很差,感情她这姐姐天天忍饥挨饿吃树叶子,屎都拉不出来,她那弟弟还能有余粮存着!
就这小地主做派,后期竟还能饿死在路上,真是活该!
春晓讨厌极了他,也不看那春岙眉目如画的脸蛋子,干巴巴地呸了一声,以示不屑。
那原本蹒跚走路的男孩,立马便扭过头,形状优美的凤眸微微睁开,乌蒙蒙的眼珠子看着她。
好家伙,走路都走不稳,小眼神还蛮有劲。
春晓哼了一声,转身将自己卷进稻草窝里,盖着稻草,闭上眼睛催自己睡觉。
那道视线便慢慢收了回去。
耳边妇人的声音还在响起,春晓在胃里难熬的饥饿中,慢慢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薄光浅浅的初暮,远处紧闭的城门已经看不请,天上倒是露出了繁多的星子,像是撒在巧克力蛋糕上的一层糖霜,春晓吸溜吸溜地想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