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秋腿疾多年,邵家自然是对这位长孙极其上心的,许多年来也请了不少有名的医者,虽都比不上南山先生,却也都是一方名医。
这位徐老先生便是其中一位,云歇前脚刚出邵府,后脚竹声就拉着徐老先生过来诊脉,虽然徐老先生当时说其中没什么古怪,只是世上奇药千千万,竹声虽信任这位大夫,心中却也不是半点疑虑都没有。
竹声说完就又生气了,“左相也真是,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给人喂了要命的药,还要人为他死心塌地的办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邵秋沉声道:“闭嘴!”
竹声终于悻悻闭上嘴巴。
邵秋目光投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笑容。
云歇万般失态,只因四个字——关心则乱。
那厮嘴上满是江山稳固,权势地位,将皇帝那溢出的情意视而不见,每日都好似是这天下最薄情的郎君的模样,只是当局者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谊了。
若真一世平安顺遂,那这两人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情义君臣了。
可偏偏生逢乱世,一不小心就是要丢了姓名的,若是真要那日日相伴的人变成一句冰冷的尸体,云歇还能淡定么?
就像云歇说的,林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文治武功都是拿的出手的,他信任他的本事,觉得他此战会胜,可是万一呢?
万一敌方有什么不显山不漏水的厉害人?
万一林阙一不小心?
有许许多多的万一,云歇敢赌么?
应该是敢的,却也是怕的。
林阙收回视线,拍了拍竹声的手,“回吧,还有许多公文等着处理呢。”
此番守好宣京,稳定后方,这一遭过后,才是真真正正的成了皇帝亲信,天子近臣。
城外,马车内。
云歇怀中抱着暖炉,整个人窝在柔软的皮毛里,懒懒道:“此番行动是某私心,先生不必随我来的。”
“呸。”南山先生闭目养神,眼皮子都没动弹一下,却啐了他一口,“你这后生将老婆子的药箱都收拾好了,还说什么不必,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
“先生多虑了。”
南山先生道:“不就是去寻你那个皇帝情郎吗,还什么私心私心的遮遮掩掩,何必呢。”
“你也不必驳我。”南山先生在云歇开口之前凉凉道:“说了老婆子我大半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两个毛头小子玩的拉拉扯扯的招数,着实没意思的很,再说你那身子骨,我这几个月点灯熬油的查医术,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死在外边了,想让我白忙活不成?”
眼见她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云歇连忙开口:“省的了,多谢先生。”
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没见过她说这么多话,今天可是见识到了。
瞬间平叛
无边的大雪铺满了宣国境内的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天地之间都是一片素白之景。
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住下,进去时那小二还在打瞌睡,直到虎生上去敲桌子他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小二神情仍然是迷茫的,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习惯性开口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再备些姜汤送上来。”
小二此时才有了几分清醒,赔笑道:“哎呦,几位客官,咱这就是自家的小地方,前头留给客人住下后头就是自己家,没什么上房不上房的,都是一样的屋子,您看?”
虎生回头看着云歇等他的反应,见他颔首才转过头来,从荷包中掏出银子放在桌面上,“就这样吧,姜汤快些预备上……再准备两道小菜。”
“好嘞!”
因着宣国这些日子不太平,往来的客商都少了许多,这客栈已经有许久不开张了,难得见到客人,这小二十分热情,满面笑容的带着三人上楼进房间。
“小店简陋,几位客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就是。”小二脸上堆着笑,见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便道:“那,小的就先准备吃食去了。”
小二离开后,虎生十分自觉的开始上去整理床铺。
不论是自家公子云歇还是南山先生,哪个都不是会自己整理的人,三间房子都得他自己干,虎生这小子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多。
不一会他就整理完了一间屋子,转身像一条勤快的小狗一样奔向了南山先生的屋子。
云歇坐在床边,望着天外的月色。
连日来的大雪,就是难得停下的时候天空也始终是灰蒙蒙的,今日来也只有晚间才见到了月色,还始终被云雾遮挡遮盖若隐若现。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云歇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却始终没有伸手关窗。
他就那样坐了许久,直到南山先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前来送汤的店小二。
小二从托盘上拿下一碗姜汤放在桌面上,又转头看了一眼在屋子里坐着的南山先生,问道:“这位夫人的姜汤可要一起放在这里?”
南山先生冷淡道,“放下吧。”
“酒菜还要等上一会,稍后小的再送上来。”小二说完之后就退了出去。
南山先生端起姜汤在鼻尖闻了一遍就放下了,背对着云歇站在桌边收拾着药箱,道:“脱了外袍躺下吧,马上就要针灸。”
这几个月来云歇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要被扎成刺猬的待遇,十分顺从的答应了,端起姜汤一饮而尽之后就脱了上身的衣服,趴伏在床榻上。
南山先生准备好之后就走到床边坐下,指尖捏着银针扎在一个又一个的穴位上,全程都神色淡淡,手下的动作又快又稳,都是经年的老手才有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