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没有资格这么要求我。”
她想起谢迟离开时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轻声道:“这样也好。”
殷禾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欢而散,她只觉得,从谢迟恢复记忆以后,他们两人便好像越来越远。
明明那个人就在身边,她知道这个人就是曾经的泛雪,但他总是什么都不说,他的身上好像多了许多的秘密。
近在咫尺,却感觉离的越来越远,甚至还不如刚开始他不认识她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谢迟还是那个会笑着调侃她,会不耐烦地皱眉,也会在不经意间嘴硬心软地帮她一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
像是周身都绕着一股死气,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间都让人无端觉得胆寒,连着那些明媚恣意的少年气都被吞噬殆尽,像一条盘曲在阴暗角落的蛇。
殷禾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便不再问了。
远处不知是谁急促地惊呼了一声。
“又来了——”
“快看啊……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向与幽冥海连接的天际之处,只见幽冥海内犹如沸水一般翻腾起来,密密麻麻,几乎是铺天盖地的怨魂自海面延伸自天际。
像是天都要被撕破——
那些怨魂嚎叫着,尖利的声音响彻云霄,简直犹如魔音入脑一般回荡起剧烈的耳鸣。
站在结界裂缝前的几位掌门脸色惨白,只能徒劳地往破碎的阵心输送灵力期盼着那些裂痕能慢一点裂开。
伴随着轰隆作响的崩裂声,那些裂痕已经漫延自穹顶,鬼手不断地拍打着那些裂痕,透过缝隙挤出一张张骷髅般的脸孔,一张张鬼脸上睁着硕大的红眼往下凝视着下方的众人。
“要变天了……”
“云洲要完了——”
“快跑啊,救——”
尖利的哭喊声咽进了气管里,一名小修士的头被一双鬼手从天际落下,生生扯掉,鲜血一瞬间淋湿了地面,在地下滚了几个圈,落在殷禾的脚下,那双眼瞪得极大,还带着恐惧的余光。
无数怨魂自天际落下,一瞬间将这里变成了尸山血海。
万千怨影剎时间破海而来,结界崩裂带来的反噬一瞬间震荡起千层浪,一时间地动山摇,正在修补结界的众人被震出数丈之远。
山哭海啸,森森鬼气铺天盖地而来,玄桑在结界崩裂的一瞬间,便祭出法器在身边数十米内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保护方阵。
“都进来,快!”
保护法阵自周身延展开,靠的是布阵之人源源不断供应其中的灵力,眼下情况特殊,虽然一时间周围的怨影进不来,但是眼前所见几乎是寸步难行。
鬼影叩击撕扯结界的声音犹如利爪刮过耳膜,尤为刺耳。
玄桑的额角不过短短时间内便沁出豆大的汗滴,这样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想要出去,就必须有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殷禾心中有了打算,回头看了一眼玄桑,“师尊,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来断后。”
宋帆眉心一跳,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不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胡来。”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但是他还是起身按住了殷禾手中的剑。
“让我来吧。”宋帆将殷禾护在身后,看着殷禾不赞同的目光,又笑了一下,伸出手点了下殷禾的额头:“就让我逞一回威风吧,好歹我也是师兄呢。”
话毕,没等任何人反应,宋帆毅然迈出光阵,无数双鬼影见到新鲜的血肉瞬间便扑了上来,只见宋帆掐指凝诀,二指并拢立于眉心,周身灵光闪动,再持剑时瞬间劈碎数道鬼影。
“走——”
嘶哑的声音自阵外响起,宋帆回头,深深地朝阵内望了一眼,就在那数道鬼手攀上他的肩头和腰腹时。
“聚阵,重开!”
殷禾召出惊尘,一跃而起飞出数丈之远,手腕翻转间挽出数道剑花,霎时间将包围住宋帆的鬼影劈开。
怨灵受了刺激一般尖利地嚎叫起来,鬼爪上带着灼人的热气和利甲,只是搭上他的肩膀就撕裂了几道血肉,此刻腰腹和肩上都往外泊泊地冒着血,但宋帆还是厉声呵斥了一声:“胡闹!赶紧和师尊他们一起走!”
殷禾持剑斩落一个纠缠的怨灵,一边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你看那边。”
宋帆循着殷禾所指的方向看去,此刻各个门派都已经布好了各自的法阵,怨灵厮杀过一段时间以后也没有再那么前仆后继地扑上来,只要再撑过这一波冲击,必然能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要想重开幽冥海的封印,只需要一个间隙的机会。
这让宋帆感觉到了生还的希望,他眼中瞬间有了神采,本来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又迸发出一股莫名的活力来,周围怨灵尖利地怪叫,又杀了几个扑上来的怨灵以后,他从袖中摸出几粒丹药含在舌尖,清凉苦涩的药味自口中化开,让他原本有些涣散的意识又重新凝聚起来。
“师兄,可还撑得住?”虽然问的是宋帆,但是殷禾明显也发现这些纠缠不休的怨灵极为耗费体力,既不能让它们近身,还要时刻在魔音灌脑的嚎叫中保持神志的清醒。
“别分神。”宋帆和殷禾背靠背站着,互相守候着对方的身后,一旦分神极其危险。
最后一波仿佛来势极为凶猛,撕咬扑杀地比之前更为激烈,殷禾吃了宋帆递过来的醒神丹,又勉力坚持了一阵子。
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厮杀中仿佛静止了,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禾拿剑的手垂在身侧,手臂肌肉控制不住地发抖,她能感觉到身后宋帆的喘息一声比一声重,喉咙间溢出的声音像个破旧的风箱不停地在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