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最凛冽冰冷的隆冬,天大雪。
风雪覆盖了青霁山,将一切青翠盖上一层厚重绝望的白。
石鬼活着时,是青霁山山脚下一户村庄中的留守孩子。
青霁山所在的城市经济不算达,平均工资不高,因此,大多数男女为了孩子和老人,都选择背井离乡前往经济达城市打工。
自然而然的,村庄里就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而在留守儿童多的村子里,自然很容易衍生出各种鄙视链——例如,你是个没有爸妈要的孩子,你爸妈不要你了。
这一点在石鬼身上表现得格外淋漓尽致。
因为石鬼家中没有爷爷奶奶,只有他独自一人生活,他的爸妈在他十二岁那年离家,这之后的许多年里,再没回来过。
他们确实是不想要他的。
石鬼清楚这一点。
他患有轻微的交流障碍,平时爸妈或者是亲戚邻居与他说话,他就很少回答,也很少用正眼看人,他讨厌与他人产生视线接触。
他症状其实不算严重,但爸妈却觉得天都塌了,觉得自己生出了一个残次品。
他们是村里人,哪里听说过这么洋气的病。
治?那可治不起。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爸妈硬着头皮把他养到了十二岁,他们尚存的那点良心在村中掀起去外地务工的打工潮时终于被熄灭。
他们毫不犹豫离开了。
临走前,妈妈摸着石鬼的脑袋对他说,等到院子里的银杏树再次结果,她就回来了。
石鬼只是不会表达,不是没有感情,他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银杏树浇水施肥,希望银杏树能快快地开花结果。
如此一来,爸妈也能早点回家。
但一年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他从银杏树长叶结果一直等到那一颗颗银杏果结出果实又零落成泥,也没能再见到爸妈。
他只接到了一通打到小卖部公共电话的电话,电话里,是爸爸妈妈在大城市新年庆祝的烟火声中对他说着自己不能回来了,给他寄了点钱交学费的话语。
但石鬼分明在电话声中,听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石鬼挂断电话,仿佛失去了魂魄。
小卖部老板看着他远去背影,纠结片刻,从桌上稀少珍贵的红烧肉盘子中夹出一块放进碟子,又夹了些馒头素材:“来来来,这大年夜的,你家里没有大人,肯定没做什么好菜,这些你拿着吃吧。”
石鬼盯着那块油汪汪的红烧肉,以及小卖部桌边坐着的满满当当的家人,哭了。
……
一年,两年,三年……
村里人都知道石鬼的爸妈是嫌弃他,不想要他了。
慢慢的,欺凌自然而然地生了。
同龄孩子中的孩子王每次都会想尽办法逼迫石鬼说话,他不说,就不让他走。
每次都将石鬼气得不行。可他营养不良,个子矮,哪里打得过孩子王,敢动手就是主动找打。
偶尔有村里大人看到这情形,也会象征性地劝一句,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家里还有农活要做,忙着呢,哪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
后来,石鬼学聪明了,只要远远听见那群小孩喧闹的声音,他就立刻绕道走。
但这不是长久之道,孩子王很快现了这点,并且直接堵到石鬼家门口。
后来,在石鬼十八岁即将高考的某一天里,早已辍学,现在游手好闲当小混混的孩子王在全村唯一一台电视机里看到一个益智节目,是说将鸡蛋通过各种方式保护起来,从高空丢下,看看什么保护方式最能保护鸡蛋安全的。
孩子王灵光一闪,生出一个更好的折磨石鬼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