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委屈啊,功课都学会了,而且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学堂里没有跑出去玩,只不过实在无聊涂鸦了书本,就被夫子冤枉成懈慢学问、不尊师长了。
他想出去玩,去找小姑姑她们玩,实在不行,同内侍们玩也是好的,读书实在是太枯燥了。
陆廷渊将他放在膝盖上坐好,正色道:
“亡国之主必自骄,必自智,必轻物。自骄则简士,自智则专独,轻物则无备。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注1]
陆辞茫然地摇摇头。
陆廷渊再道:“那你可知,何谓学无止境?”
陆辞又摇摇头。
见状,陆廷渊不由得失笑。
也是,小家伙现在也不过才三岁半,哪里知道这些大道理呢。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他在想,是不是对小家伙要求过于严苛了些?
作为天子,为天下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继任者是他的使命。
国之储君能早一日入学,就能早一日成材,就能早一日参与朝政。
陆辞天资聪颖,他不想枉费了儿子如此天分。可作为父亲,他也想儿子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希望他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
其中的分寸,也只能自己掂量着掌握了。
“阿辞,你要时刻牢记,你是太子,是大祈的储君,言谈行事都应该作众人的表率。今日你调侃夫子的长相,纵然他不敢打骂你,可你教他日后如何自处?夫子们有的年纪比父皇还大,他们也有孩子,如果别的小孩取笑父皇,你会生气吗?”
陆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做事之前,要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你的那几个伴读,他们都是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来到宫中陪你读书,你聪慧是好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所以要多体谅别人的不足,对上恭敬,对下宽容,这才是作为储君的气度。”
陆辞听了再次点点头。
陆廷渊看了眼方才被他扔到地上的书本,一旁的冯春极有眼色地上前捡起来递到他手上。
“世上书籍成千上万,你如今只学了一点皮毛就骄傲自满,那怎么能行?你要是觉得夫子教习进度慢,那你可以边听边练字,作甚画这种画取笑夫子?”
陆廷渊指节反扣敲了敲书本。
见状,陆辞抿了抿嘴,陆廷渊捏了捏他的小脸继续揶揄道:
“你那几个伴读虽说学得不如你快,但是拿笔可都比你稳多了。”
陆辞听了有些脸红,连忙双手环住陆廷渊的脖颈,把脸偷偷埋进他的颈窝里,不再讲话了。
见他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陆廷渊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而后站起身,将儿子稳稳地托在臂间,准备回宫。
今日过来得匆忙,他身边只跟了冯春和夏祯两位内侍,夏祯被派去送张夫子了,此时便只有冯春侍立一旁。
见二人准备回宫,于是赶忙拿着了伞和披风上前。
这雨虽不大,但却又细又密,小风斜斜刮过,直往人衣服上沾,即使打了伞,一路回去也能湿个半透,若是再有凉风一吹,定会受凉,冯春心里暗自庆幸今日幸亏是带了件披风出门。
陆廷渊接过披风,先是将儿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进了披风里,而后便沿着檐廊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想要尽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