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迟,不用给我们泡茶了,我和你阿姨下午都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你要节哀,多注意休息。”宋叔站在厨房外面说,隔帘是掀开的。
“我送您。”虞迟起身想要送人。
宋呈星连忙道:“迟哥,不用送了,我们回头再过来看你。”
“是啊,送什么啊,你别累着了。”宋叔跟着附和道。
宋婷婷在旁边没吭声,她双眼红红的,今天一过来就哭了三四次,险些在王雅雯冰棺前哭晕过去,现在有气无力的杵在那,面容看起来比虞迟还要憔悴。
宋家四口走了,狭窄的客厅总算是腾出一点空间。
陆时深三两下把地上的玻璃渣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担心角落里还有碎渣没拾到,又找扫把来来回回把厨房扫了一遍。
虞迟靠在水池子旁没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块玻璃碎片,他把玩着碎片,指腹在玻璃尖上不断摩擦。
指间轻易被扎出血来。
然而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无知觉的继续捏弄玻璃碎片,手指到手掌被割破,腥红的鲜血将玻璃碎片染的斑斑驳驳。
“小深……”陆远行在隔帘边观察好一会了,他本来是在看弟弟打扫卫生,毕竟这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结果突然注意到虞迟的反常,看着虞迟一点点把手弄得血淋淋的,这才提醒的喊了弟弟一声。
陆时深顺着亲哥的视线扭头,鲜红刺入眸中,陆时深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他冲过去夺过玻璃片,愤怒的丢进水池里:“哥哥,你在干什么?”
虞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看手,后知后觉的感知到疼痛,立刻道:“没事,没事,我……刚刚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想什么事情能走神成这样,你看你的手!”陆时深心疼的低吼,轻轻抓着虞迟被玻璃扎破的左手,血迹斑斑的太碍眼了。
虞迟没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的往挂帘子的钢管上瞟,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女士皮带,也没有鹅黄色的裙摆。
可是好奇怪,他刚刚隐隐约约又听到了皮带摩擦钢管发出的声音,‘擦擦擦’的,声音很小,但似乎一直响在自己耳边。
虞迟知道这不对劲,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出于本能的抓着玻璃碎片不放,玻璃尖刺入皮肉的触感能缓解余光中的幻影和幻听。
陆时深知道虞迟妈妈是吊死在钢管上的,立刻转移话题:“哥哥,别想了,先去擦点药。”
“好,我自己来。”虞迟将受伤的手从陆时深手里抽出来,转身离开厨房。
陆时深后脚跟出去,在隔帘外被陆远行拦下来。
陆时深朝亲哥投去不解的眼神。
“你最近多留意一下他的举动,我觉得他不太对劲。”陆远行压低声音,用只有兄弟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亲人离世的打击确实很大,但虞迟是成年人,不至于一点调节能力都没有。”
“……”陆时深被这话弄得心里一毛,下意识替虞迟解释:“他是这两天太累了,有点精神恍惚而已,等丧事办完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希望如此。”
丧葬吹奏一直到当晚9点,人散了,陆时深陪着虞迟守夜,俩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遗照前的蜡烛燃着一簇小火苗,光影下一缕烟飘散在空气中。
“哥哥,以后去我那住吧。”陆时深搂着虞迟说。
“嗯。”虞迟闷闷应声。
如果换做以前的话,这样的答案能让陆时深高兴好几天,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伤心。
“哥哥,以后我做你的亲人,我们建个家。”
“好。”
第三天,王雅雯的遗体就该送去火化了,殡仪馆早上会安排人过来把人遗体送去火葬场,亲朋好友也会在火葬场与逝者做最后道别。
陆时深天一亮就下楼去买早餐,今天要忙一天,早上得让虞迟多吃点。
家里大门这几天都是敞开的,虞迟刚去洗了个澡提神,这会儿有人进来,虞迟以为是陆时深回来了,道:“这么快就……”
“小迟。”虞正坤走进客厅里,打断他的话。
虞迟登时哑语,目光落在虞正坤身上,见他今天穿了身得体的衣服,黑裤子搭配白色短袖衬衣,自己还在袖口上挂了块悼念逝者的黑袖章。
虞迟皱眉:“你来干什么?”
“我总该来送雅雯一程的,花圈我放在楼道上了。”虞正坤垂下头,伤心哽咽:“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想到那天的事情对她刺激那么大,怎么就想不开寻死了呢!”
虞迟无力闭眼,不愿与他多说:“行了,来也来过了,你走吧。”
“小迟,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不过我人都来了,好歹让我上炷香,再和雅雯正式道个别吧?”
虞正坤的声音令虞迟感到烦躁不安,他盯着桌上插着白色菊花的玻璃花瓶,竟生起一种想拿起花瓶砸过去的冲动。
可冲动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秒就熄火,他不想在母亲灵前和人吵闹,尽管这个人是虞正坤。
虞迟没说话,虞正坤便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从供台上拿香点燃,看冰棺放在卧室里,又径直走进去。
“雅雯啊,你怎么就走了啊……是我辜负你了啊……”卧室里传出虞正坤哭泣的声音。
虞迟坐在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抵着额头,虞正坤的哭声和皮带摩擦钢管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他握在一起的手止不住开始颤抖,用余光往隔帘处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深蓝色隔帘垂在那。
虞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