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辛低头笑,伸手想要摸摸儿子,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望着他笑:“我也不求他通达□□,能成大事,只消他一生平平安安便也罢了。”
因着温昭仪一事,楚添辛整日郁郁寡欢,连去芙露殿都不似往常殷勤,去了也只是依偎在哥哥怀中,失魂落魄。
季庭泰看着担心,便推他去看楚明奕,可楚添辛不肯。
“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仍把过错归咎于自己作孽,连累他们母子。
“十六,你若不去,旁人就会以为你不喜他。在宫里,没有父皇的疼爱,皇子不如得势的下人。稚子无辜啊。”
“……我知道了。”
即便国库空虚,一切从简,楚添辛依然给温昭仪加了尊号,擢升位份,重拟封号,极尽哀荣,算他最后一点心意。
他已将楚明奕交由皇后,对外说是皇后亲子,时常过问。
只是他本就心情不好,没有兴致外出,大多时候也只在延阳殿批奏折,在天乾殿歇息,季庭泰独自待了七八日,竟渐渐放松警惕。
季庭泰以为顺着他的意,早晚能把人哄回来,无非就是从头开始,前些时日,楚添辛的表现也已正常许多,甚至为了在那事时能让季庭泰好好抱着他主动给换了长链子,季庭泰觉得这是有用的。
可那日芙露殿的一个侍女因病换值,新来的侍女并不知情,以为他是被楚添辛囚禁的玩物,十分同情,竟在送来晚膳后停留片刻,与他攀谈几句。
原也无甚大错,有情有义,是个好姑娘,偏被楚添辛撞见,二话不说判了死罪,血溅芙露殿,大理石阶上,血流了一地。
眼见她死透了,楚添辛才稍稍缓解了怒气。
“她为何要与哥哥说话?她怎么配和你说话?她妄想抢走哥哥,就是死罪。”
“不是……我说了不是!”
转眼间,活蹦乱跳的女孩香消玉殒,没了生气,季庭泰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掀翻榻几:“她是无辜的,当初那些侍卫厨子都是无辜的,你为何要这样!我说了不会离开你,我也从没想过离开你,可是十六,你不信,你因你的担忧你的害怕就夺去他们的生命,难道皇权是这样用的吗?”
楚添辛呆住了:“哥哥……”
“我究竟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臣子?我愿意为你囚禁一世,可你不能残杀无辜!十六,我从来没教过你用这种方式留住心上人,你不听哥哥的话了吗?
“还是说,你只是拿我当你的臣子,我是不得不听命于你的季庭泰?陛下,您究竟……啊!”
听到疏离的称谓,楚添辛扑上去,双目赤红地撕扯着季庭泰的衣裳,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你说我,你为了他们说我!难道他们比我更重要吗?她只是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偏心她了吗!?凭什么,凭什么!”
哥哥从来舍不得说他,甚至还会主动替他挨打,可如今,竟为了几个生人斥责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疾言厉色……
争执
季庭泰一下白了脸。
撕裂般的痛楚让他下意识蜷缩,却一次次被楚添辛按下。
“疼……十六,好疼……”
“现在知道唤我十六了?”楚添辛冷笑着,动作更狠了些,将喉中呜咽呻吟撞的支离破碎,看他因自己左右情绪才觉安心,“就是疼了,你才记得住,哥哥,往日里,我终究对你太过心软。”
与其说欢爱,不如说凌虐,季庭泰从来没这么难受过,楚添辛一向温柔小心,处处呵护,不敢增力弄疼了他,可眼下,蛮横得如同两个人。
是他错了吗?
也许,他们不该相认。没有他的楚添辛,虽孤独,却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不会被人冠以杀人成性的恶名,是他的自私毁了他的十六……
一滴泪颤颤凝在细密的眼睫,欲坠不坠地挂着,如同枝叶末梢的露,细丝顶端的蕊,随着一声嘤咛飞落。
楚添辛自然也注意到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蛮横的动作当即停下来,望着哥哥因疼痛而惨白的脸,愣愣地看了好久,终于俯身吻上那弯弯的蝶翼般的睫,泪水交织,悔恨与无助将他淹没:“哥哥,我该怎么办……”
此事之后,楚添辛唯恐自己失态伤及哥哥,命太医令好生医治,嘱咐连江悉心照顾,自己却再不肯入后宫,不肯踏入芙露殿一步。
前些日子他心有郁结,那日好容易高兴些,满心欢喜去寻哥哥,却生了好大一场气,还伤及哥哥,弄得他更加心灰意懒,又整日闷在天乾殿。
连江不知情,只当楚添辛对季庭泰只是寻常宠爱,眼下情状不过是腻了。
可枫亦与云敛等人知晓实情,见原本琴瑟和鸣的两人陷入心魔造就的困境,急得团团转,恨不能替他们做些什么,好让二人不要再彼此折磨。
“启禀陛下,太子府来报,中秋将近,请陛下驾临太子府团聚。”
团聚?
楚添辛不知绿缛是有什么大事,皱眉思虑,枫亦见状,低声劝他,既然没什么事,就当出去散心。楚添辛瞥他一眼,终于点头。
太子府的人并不多,每每他来,绿缛都是亲迎,这回她成了戴罪之身,恪守本分,不踏出太子府,大开府门后站在府里迎接。
“恭迎陛下,陛下圣安。”
“陛下不去给殿下上香吗?”绿缛一如往常,引他到了祠堂,送上三炷香,故意往他身后探头看看,满脸失落地收起余下线香,“奴婢还以为您会与殿下一同前来。”
“什么事?”
绿缛笑着收拾祠堂:“陛下心情不好啊,又未与殿下同来……您二位莫不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