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筠有些讶异——段少允的意思未免过于明显了,他不就是想让她听听,他和梅玲月之间都谈了些什么吗?
他找不到她的人,便退而求其次,拉了她最信得过的老仆去做个见证。
讶异过后,她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说高兴,倒也没多么高兴,毕竟她不愿再对段少允抱什么念想了,因此对于他和梅玲月之间的纠葛,也没多大兴趣。
但段少允能做到这一步,远在她意料之外。
扪心自问,她从昨晚到当天的那股子怒火,总归是被浇灭了九成,只剩那么一点余烬碍于面子,挣扎着不肯散尽。
因此她偏偏不去问俞伯那两人昨日究竟谈了些什么,只当什么都没生。
后来,段少允如愿再次进了凤府的门,终于吃上了一口热饭。
他吃饭的时候,凤筠假作无意地看他的脸色,惊讶地现他一副心情挺不错的模样,胃口也丝毫不减平时。
他刚刚可是在门口吃了几个时辰的闭门羹,他在乐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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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鸡腿好不好吃?”她坐他对面,如往日一般支着下巴看着他。
他今日本就穿得素净,外袍月白蜀锦,金线云纹,墨用白玉冠簪着,一张脸冻得比玉冠还要白,唯有鼻尖、耳朵尖染着点粉,整个人倒显露出一副很有欺骗性的文弱萧索之感。
听到她主动问话,男人点点头:“酥烂入骨,好吃。”同时筷子不停。
她不知怎的,就是见不得他这么高兴:“刚才阿黄也是这般爱吃。幸好我从它嘴里夺回来这一条腿,好险都让它吃完了。”
谁成想,他竟仍未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惹你生气了。”他并非在提问,而是在陈述,“还是特别生气那种。”
“那倒没有。你哪位?我犯得着跟你生气?”
段少允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倾过身子来看她:“你昨日忙什么去了?我早早便来府上寻你,可是你却不在。”
凤筠移开视线:“俞伯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很多,他年纪也大了,往后你少烦他。”
段少允问:“难道俞伯没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昨日在流月居生了什么?”
凤筠道:“我没问。”
“既然生气,为何不问?”
“都说了没生气!”
凤筠意识到自己的嗓门多少有点大,于是低头去喝茶水。
见她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段少允沉吟片刻,还是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吐露出来。
梅玲月以一本琴谱为信物,托人传话给他,说她长姐近日不得皇上宠爱,却将怒火尽数泄到她身上。
往日长姐和嫡母念及她掌管流月居,与权贵多有往来,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琴师,给梅家长了些脸面,到底还有些用处,因此许久不曾下狠手搓磨。
如今她被章家搅得整日闭门不出,琴也不弹了,变成了个实在碍眼的存在,因此更无一日安稳日子可过,往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长此以往,怕是也没几日好活了。
于是段少允去见了她。
一是那日在净慈寺,她偷偷跑到林子里拦住他的马,曾给他看过身上的伤痕。
他虽疑心她说“活不下去”有夸大的嫌疑,但总归是担心的。
当年他们于一墙之隔互相扶持着活下来时,他便暗自誓,要快快成长起来,不再让她时刻活在会被嫡母和几个姐姐折磨死的阴影里。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梅玲月琴艺愈精进,嫡母等也不再欺凌她,他每每去听琴的时候,都可以亲眼确认她过得很好。
他本以为他是可以放下心的。
可如今看来,梅玲月的苦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虽气她为虎作伥,帮着婉妃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也确实做到了撒开手去,任由她自己承受个中苦果,但他决做不到任由她堕回童年时的噩梦中,慢慢被折磨致死。
二是有些话,他须得当面跟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