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顾景曜缓缓启声,让柳云湄的一颗心慢慢落了下来。她就知道,只要提起当初那件事,他总是会心软的。可是,她也不傻,她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温柔正一点点如午后的暖阳一般,一点点散开,一点点失去灼热。
“我真的知道错了。”柳云湄无比惶恐,一边拿帕子抹了眼角止不住的泪水,一边忽然又想起方才双福的话。他说,话本一事……
“还有,还有话本一事……其实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她的脑海里飞速想着理由……
“话本是温鸾写的。”顾景曜迅疾地打断了她的话,视线透过明窗落在厅外,幽远深长。
“不可能……”柳云湄毫不犹豫道。而后,她想在顾景曜脸上找到玩笑的意味,可惜,他说得极其认真,认真到她的心一点点失去最后的温度。
“可是,可是她不识字啊,她怎么可能写出那话本,怎么能想到那么好的主意去帮你呢……”她美目圆瞪,脊背发凉,吶吶惊呼。
“没什么不可能的。”顾景曜轻轻抬手,完美如雕刻的棱角让人心神悸动,却也让人觉得有些高不可攀。
在他抬手的瞬间里,他袖口的银线反射出斑斑耀眼的光芒。柳云湄的双眸被刺痛,蹙眉闭眼间,不知为何,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忽然觉得,自己与顾景曜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而更可怕的是,从前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对手温鸾,如今正以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证明,其实真正不值得被放在眼里的对手,应该是她柳云湄自己。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她吶吶重复着。烈日炎炎,她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她忍不住想,自己当初声称那话本是自己所写的时候,当时也在场的温鸾在想什么?她一定在嘲笑自己吧。
而自己,靠着一次次谎言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她自认聪明,自认天衣无缝,可原来她的心上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外面,双福忽然又急切奔进来,说是有温鸾的消息了。顾景曜闻言眼前一亮,随后便看向了她。“你放心,她写话本是为了救我,我也只是还她这个人情而已,绝无旁的意思。你若不放心,随我一道去便是。”
他说得分明无比坦然,可柳云湄却忍不住摇头。她莫名害怕,她害怕看见他们在一起暧昧的一幕,害怕听见他对温鸾过分关切的话语,也害怕当初那件事……
“我不要去,你愿意去就自己去。”柳云湄这样说着,心里却多希望他能留下来,只可惜,她的眼眸里最终看见的是他急切如飞的背影。
低如呢喃
三日前。
尽管新宅还不能住进去,但温鸾还是决意要搬离顾景曜给她买的宅子。因为她实在一眼都不想看侯府的这些人了。
“春雨,就那个春雨,不知道谁派她过来的,整日站在门口瞧啊,看啊,我一看就知道她是过来看热闹的。”鹿儿一边搬了一整匣小酥饼慢慢吃着,一边念叨道。
“若是柳云湄派春雨过来的,那她昨日就不用自己来了。大概是宣平侯夫人或是秦筝吧。她们想知道我出府之后过的怎么样,倒也是正常的。”温鸾坐在院子里,一脸慵懒地看着不远处的俊奴练剑。他几日前得了风寒,被官府允准从新宅出门诊治,治好后正好遇上鹿儿,便被领到了这里,于是就说什么都不肯回去了。
至于平煦,倒是可惜,他还因瘟疫的事被困在新宅。眼前的这位俊奴,名字叫闱墨。他也是生得与顾景曜有些相似的那位。不过,他的性格倒是与顾景曜相反,是那种又粘人,又有些痞气的类型。
这会,温鸾假装没看见闱墨冲自己挤眼的神情,笑吟吟道:“所以啊,一则是尽快要搬走,二则,咱们得演一场戏满足了她们的窥探欲和得意,咱们往后的日子才能安生。”
“那,您要怎么做?”鹿儿撂下酥饼,一脸好奇。
一炷香之后,闱墨手捏描眉的黛笔,轻轻勾勒在温鸾那张宛如画卷的脸庞上。他的动作实在太轻,弄得温鸾时不时发痒,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她一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月,雪白的肌肤泛着如玉光泽,粉红的唇瓣宛如桃花生姿,惹得闱墨忍不住将脸庞凑上来。
“别动。”温鸾竖起一根手指拦住他。这位俊奴什么都好,就是总忍不住想跟她有些肌肤之亲,害得她得时不时小心。
“嘿嘿。”闱墨侧眸一笑,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让温鸾忍不住有些恍神,仿佛是顾景曜又在眼前了。
“你还是躲远些吧。”温鸾无奈地把他撵到一边,自己慢慢描完了眉毛,又命鹿儿选了一件极旧的破烂衣裳。
“她们能信吗?”鹿儿有些担心。
“能,因为这是他们最盼着的事了,她们怎么可能不信呢。”温鸾换了衣裳出来,乌黑发髻上的簪环换成了一根乌木筷,圆润柔美的耳垂也是光秃秃的。
“还是好看。”闱墨修长微凉的手指忍不住伸向她的一抹碎发,不过在温鸾警告嗔怪的眼神,他讪讪收回了手,不过唇畔的笑意却不改。“就是好看。”
温鸾一阵无奈,懒懒瞪他一眼道:“我要是一文不名,你还能天天这么夸我么?”
闱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能。”
温鸾正想说什么,便见闱墨伸出双手来作势要抱:“你要是没银子,我就想办法赚钱养你,当然不能天天夸你了。”
“……”温鸾一阵语塞。“这也是人牙子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