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康两手手指在膝盖上交叠,微笑说:“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当然会考虑。我们这边很有诚意,就看对方了。”
采访结束后,程季康回到酒店房间,进了屋,摘下领带,脱外套,扔到床上。他在床沿上坐下,对着镜子道,“刚才那个记者问的问题,还挺击中要害。历史渊源、侵权指控、法律依据与诉求、战略反思跟未来规划,全都问了个遍。”
镜子里,映出正靠在椅子上看书的何澄。她并未抬头,轻声道,“她那家媒体是全国最好,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之一,不是名校毕业都进不去。虽然里面的记者都很有优越感,不过的确能力强,做采访前也做足功课。”
程季康沉默,似乎在想什么。
何澄抬起头,“你在担心什么?”
“我最担心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如果他们不贪图物质,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他不需要什么新闻客观、新闻真实,他希望所有媒体都倾向香港程记。
“没有人不可以被收买。”何澄面无表情,“我大学时也以为自己不会靠男人。”后面半截话,她没有往下说。
程季康站起身,走到她的椅子后,两条手臂从后面圈住她。“谁说你靠男人了?你靠男人,就不会拒绝我送你的车跟物业。”
“谁说?”何澄语气平静,“所有人。”
一开始,说她靠程季康,后来说她攀上了叶令绰。说她自知无望嫁入叶家,眼见香港程记做得有声有色,又重回程季康怀抱。
自从何澄入职程记后,港媒就没停过损她。没错,她在媒体圈的确有一点点人脉,但时间短,也仅限于《得周刊》所在集团那几家。再加上她在《得周刊》当新人期间,成绩太亮眼,抢新闻太不要命,得罪不少同行。在其他人仍要辛苦捱盒饭当狗仔时,凭什么她能够当上凤凰?人性总是看不得人好,更何况,向这口井里掷下石头,还能收获销量。何乐而不为?
何澄一下子成为全港知名捞金女。八卦杂志今天说她被程季康玩腻,嫁不进程家,明天刊出她搀扶程老太进出海鲜酒楼照片,又说她走老人家路线,一口潮州话讨得程老太欢心。就连何妈去街市买菜,都被人拍下来,说何澄全家仍住公屋,虽然用男人钱供得何家小妹去英国读书,但目前仍然等待她卖身替全家人置换豪宅。
对于种种传闻,何澄从不做任何解释。程季康上半身俯倾,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不忿:“外人以为你依靠我,他们不知道,我依靠你更多。”
何澄抬起一只手,摸着程季康的脸,抬起头来,对上他眼睛,“程生,不要抬举我。”程季康趁机低头,吻住她的唇。过去三年,程季康跟何澄聚少离多,但近日他频繁来往内地,何澄都在他身边,两人见得多,肌肤之亲也多。
程季康将她抱到床上时,她心里想,她怎么有资格反驳世人?她心知肚明,没有程季康,她在《得周刊》不会这么快出头,她不会得到叶令绰给予的电梯面试机会,进而成为叶允山身边人,她也不可能顺利进入香港程记,负责内地事务这样重要的事。如果把她跟程一清互换位置,程一清能做出什么成绩,她又能做到什么?
程季康不知道何澄的心事,将她推到床上。她压在电视遥控器上,床头正对着的电视突然被摁开,屏幕出现电视画面。今年是奥运年,不相干的节目里已经出现一堆衣着清凉的奥运宝贝。程季康嫌吵,抓过遥控器关掉电视,将它扔到一旁。
他将何澄整个抱起到自己大腿上,与她面对面,用手拨开她头发。
哪里又响起了音乐。
程季康问:“遥控呢?电视坏了?”
“是我手机。”何澄转头去看。
程季康用手将她脑袋掰回来,“待会再接。”
“可是——”
他摸过何澄手机,将它摁掉,扔到一边。他拉起她头发,轻吻脖子时,她忽然想,程一清也会被程季泽这样对待吗?还是会得到更多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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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跟衣服都乱。何澄起身整理衣物,回头再看,程季康正在睡觉。这几天实在太奔波太累。但何澄头脑清醒,无论如何睡不着。她回了刚才的电话,简单处理一下杂务后,拿起今早买来的一叠杂志,靠在床头翻阅。
程季康转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她。
她用手拨了拨他头发,“不睡?”
程季康将脑袋靠过去,枕在她大腿上。
她问:“不会难受吗?”
“这样更舒服,更有安全感。”
何澄继续翻杂志。程季康问:“你还保留着去哪里都看杂志的习惯?”
“从念大学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变不了。不过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她说,当初在叶允山身边做事,跟她打交道的社会名流这样多,但何澄大多都在报纸杂志上见过,也记得每个人的个性、爱好,这让她处理起事情来如鱼得水。叶允山原本只是临时找人顶替一下她的前任助理,没料到何澄这样出色,自此后对她越发信任。
程季康又提起那个话题,“外人说你靠男人。他们是太不了解你的能力了。”
何澄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