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还你。”苏清词把房门钥匙放到茶几上,“我那些画具都整理好了,下次保洁人员再来扔掉就好,那些画也由你处理,是扔掉,烧掉,或者怎么样都行。”
苏清词看到裴景臣眼底闪过的异色,但很快归于平静。苏清词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是在腹诽自己搞花样吗?
苏清词犹豫要不要再说一次分手的决心,但他已经反复说很多次了,足够认真,裴景臣再不信,他也没办法,他也不怪裴景臣的“倔”,因为在裴景臣心里他苏清词欲擒故纵的手段已经根深蒂固了。
裴景臣吃一堑长一智,绝不再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上一次苏清词说分手,是在他们恋爱之后,同居之前。苏清词去参加裴景臣的大学毕业典礼,在典礼之上,裴景臣身着白色西装,灵巧的手指娴熟的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温柔矜贵的钢琴王子,引全场聆听,如痴如醉。
苏清词却如坐针毡,五指掐着大腿,掐到后来卷起裤腿一看,皮肤发青发紫。
弹钢琴,沐遥教的。
在毕业典礼这么隆重的场合,这么具有意义的日子,裴景臣表演什么不好,哪怕唱个快板,哪怕胸口碎大石。可他偏偏选择弹钢琴,仿佛是在追念沐遥,隔着太平洋跟远在国外的沐遥抛媚眼!
苏清词嫉妒,沐遥跟他高中同窗三年,朝夕相处,就算他们之间没什么,就算从始至终都是沐遥在追求裴景臣,但不妨碍他心里有根刺,膈应的食不下咽。而裴景臣这番操作,仿佛是在回应沐遥的单相思一样,苏清词醋海翻波,当天晚上就跟裴景臣吵起来。
他怒急攻心,把水木芳华这颗雷搬出来,看到裴景臣终于大变的脸色,以为终于起效可以和他大吵一架,没想到裴景臣只是冷笑一声,不言片语。
苏清词气急,脱口而出“那就分开好了”。
当然是一气之下的赌气,他说完就后悔了,但梗着脖子看裴景臣的反应,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慌张和不舍。
可他失望了,他只看到被提分手的诧异,别的没了。
他消失了两天,像女孩子闹脾气回娘家那样,渴望心软的男朋友亲自来接自己。
可他又失望了。
两天后,苏清词主动找的裴景臣,很没面子,但谁让他是“爱的更深”那一方呢!他也认清了局势,是自己喜欢裴景臣,扒着人家不放,用分手做威胁反倒顺了裴景臣的意,裴景臣脑子被福尔马林泡了才会挽留!
不挽留也没关系,只要他不放手就好了。
他说:“分手是不可能的,我要永永远远的纠缠你。”
裴景臣凝视着他,刀削般的下颌线是冷硬的线条,神色中凝固的某种情绪,宛如一头困兽。
那之后,他们同居了,也是苏清词提出的,裴景臣没有反对,他压根儿没有反对的资格。
有了前车之鉴,裴景臣岂会再上当。苏清词也说过会永永远远的纠缠他,他说这话时很深情,虽然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但心里都快被眼泪淹了。
现在反思一下,觉得那话听起来怪瘆得慌,好像厉鬼阴魂不散似的,难怪给裴景臣造成心理阴影。
多余的解释也不必说了,在裴景臣这儿,他苏清词所有的话都不值得信。
裴景臣捡起茶几上的钥匙,一语未发。苏清词提醒他:“录入的指纹记得删。”
裴景臣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有必要吗?”
苏清词心里一紧,果然,裴景臣想的就是嘴上说着分手硬气得跟什么似的这次坚持这么久值得鼓掌但最多三个月肯定哭着求复合。
什么回来拿画送衣服还钥匙都是在做戏,还删指纹?有必要吗,到时再回来不还得录入。
苏清词突然有种无力感,自尊心和十多年的深情被狠狠践踏,再不屑一顾的扔掉的无力感。
他所有的痛苦挣扎,撕心裂肺的难以割舍,患得患失,在裴景臣看来一文不值,仿佛只是他庸人自扰,自找苦吃。
对,就是自找苦吃。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频道,又怎么可能要求“对等”和“感同身受”?尽管爱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不爱就是不爱,但苏清词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前所未有的累,从来没这么累过。
苏清词终于明白那天雪夜,裴景臣来找他的意思了。
才不是因为什么吃醋。
而是“你闹够了没有”,“给薇薇安画肖像不就是故意让我吃醋的新花招吗”。
苏清词惨笑一声,好累,真的是太累了,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望着裴景臣明明对谁都很温柔有耐心,却唯独对自己冷若冰霜的面容,苏清词更累了。
他一直在担惊受怕吧?和自己在一起没有过一天甜蜜,一天幸福吗?苏清词很想摇着他肩膀问,一天都没有吗?
强烈的心痛让苏清词心如刀绞,不堪忍受的捂住胸口。他居然看见裴景臣动了,单手搀扶过来,问了句什么。
苏清词没听清,也懒得听了。真奇怪啊,他对裴景臣的关心好像不在意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感觉了,仿佛流沙顺着指缝一点一点随风消散。
他曾天真的以为可以给裴景臣幸福和快乐,只要坚持不懈,用自己的一腔热情和满满的爱砸他,大把大把的砸,终有一日能打动他。
苏清词悲哀又自嘲的摇头。
再看裴景臣,还是那个人,但又好像变了。
他依旧是他的太阳花,他的救赎,他的人间烟火,但是,他不再留恋了。
封心锁爱,好像就在一瞬之间。
“裴景臣。”苏清词说,“你不用担惊受怕的,我没有后招。”
苏清词挣脱开裴景臣的搀扶,往后跌了两步,靠上墙壁:“别急,时间会证明一切,最多一年,不,可能半年就足够了。”
“你再忍半年就好,半年之后,你会彻彻底底的摆脱我。”
第25章
到那时,他也能解脱了。
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地狱,本就殊途,何苦强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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