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坐实欺负她的罪名,她一边假装照顾似的硬扯着自家「柔弱」的表姐,朝着凉亭里歇脚去,一边背过众人,压低声音斥道:
“阮静筠,你就是故意的。无论是昨天,还是此刻!”
两个姐妹看似关系融洽的相携着走远,可阮静筠的大臂内侧被人掐了一下,虽还不算太重,她却立刻「哎呦」了一声。
不想引来旁人,特别是某一个人的视线,许知秋赶忙松了手,而后才想起自己根本没用多大的力,便又气呼呼的朝着身侧的表姐瞪了一眼。
再走远些后,阮静筠不再遮掩,眸子里终是露出得逞的笑意,回道:
“只准你揭我短,却不许我惹你生气,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提起「揭短」一事,许知秋立时更加恼怒。
她明明在来临城玩耍的那几人瞧见阮静筠的第一眼,便说过她是有未婚夫的,还是即将要抛弃她的那种,可却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到底还是年纪轻,许知秋哪里晓得,在一个足够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的记性总是不好的。至于那个不会露面的未婚夫,反而更增添了他们对她的怜悯。
「哼」了一声后,许知秋不耐烦再装什么友善,当即甩开阮静筠的手臂,自己大步朝着亭子行去。
待阮静筠慢悠悠的走到坐好,许知秋见左右没有旁人,便用眼睛遥遥点向梁孟徽,道:
“你晓不晓得他是谁?!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他。”
“姓「孟」……”
阮静筠托腮做出思考状,想要吊出更多消息,却见许知秋面露不屑。她知晓自己想错了方向,便放软了声音请教道:
“表妹知晓,我整日待在家里,对时局是不怎么了解的。所以,即便想破脑袋,怕也难猜到他到底是哪个,终是要劳烦你来告诉我的。”
许知秋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忽然想起阮静筠眼下所面临的困局,便又压住了嘴角,抬着下巴嘲讽:
“我又不傻,凭什么讲给你听?”
阮静筠原先并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于她有益,可此刻瞧许知秋面上的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一贯最是聪明了。”
嘴上似夸赞更似奚落了一句,阮静筠心中却琢磨:
「好像,真得从他身上想想办法了。」
然紧随其后,意想之外的犹豫,竟突然袭上了心头。
一旁,听懂了阮静筠的挖苦,许知秋立时回过神,知晓言谈举止里已经暴露了些许真相,当即「噌」得站起身,跺脚道:
“傅斯乔就是因为不想被你利用,白白做你离开家门的筏子才逃走的。你现在竟又要去赖上别人,简直……简直痴心妄想!”
闻言,阮静筠原本略显空茫的眸子,一瞬凝聚、发冷。她投到许知秋身上的目光太过寒冽,以至于此前勉强还有一分的那种同辈之间笑闹打趣的氛围,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多谢表妹勉励。到底是不是「痴心妄想」,我一定会试试看。”
虽然离得有挺远一段距离,梁孟徽却瞥见彼方的异常。
那姐妹二人入亭子后,没说几句话,许知秋便携着怒气站了起来,阮七小姐侧对着他的方向,似是说了些什么,竟将她气得甩手就走,招呼都没来打一声,便冷着脸一个人提前回了家。
他以为,没了旁人阻挠,阮静筠大概又要出来「放风筝」了,可她却只是独自抬目瞧着天光渐渐散去,直到整片天空的大半薄云被夕阳烘成了桃花色,才似终于回过了神。
视线慢慢落下些许,阮静筠好像看向了那些似自由翱翔,实则却被牵引的纸鸢t。
可梁孟徽却有好几次皆清楚的察觉到,她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寸一寸的顺着长长的风筝线,滑落到了他的身旁。
是垂目又抬起的羞,是好奇又着慌的娇,是夏日傍晚橙黄色的熏风一触即散般摩挲起的湖中微纹,亦是显而易见的……「有所图谋」。
梁孟徽怎么会瞧不出,昨日阮静筠指明让他捡风筝,到底是为了什么。毕竟,她从出现在墙头的那一瞬起,就半分没有过要认真找东西的神情。
而他之所以被她选中,不过是另一种「沾了许知秋的光」罢了。
实话说,在此种事上被利用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世界绝大多数的男欢女爱,一旦赤裸的揭开,不都是如此。更何况,阮静筠又确实美得一颦一笑,皆足以拨动任何男人的心弦。
梁二少此前虽还未沉迷过什么温柔乡,但他也绝不是不近女色的圣人。否则,谁会在暑热难捱之时说出「不如去放风筝」这般荒诞的提议。
只不过,既然是她有所图谋,他便没有必要太过主动的迎上去。
可「守株待兔」对于一贯选择进攻的人来说,总是格外漫长,梁孟徽虽面色不显,可内里早已在被寸寸焦躁占据。
但,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是,当阮静筠的视线再一次的落在他身上的这一瞬间,梁孟徽竟忽觉意兴阑珊。
只因到了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从昨日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放了太多的心思在她那里,甚至在悄然之间,竟将她的一举一动和所有反应尽数收入眼底。
梁孟徽很是清楚,如此关注,于他而言,恐怕已远远超出了「见色起意」的范畴。
她是「一时兴起」,他却妄图更多,怨偶多半如此。
父亲惯于韬光养晦,即便是露锋之际,也绝不允许两个儿子在军政两界同时展露头角。而与前一次相同,梁孟徽依旧是被舍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