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对他而言,要怎么把谢宴稳住,不暴露自己的男子身份,即使日后暴露,不让这人心生怨怼,倒让他更为苦恼
这段时日,谢宴也苦恼得很——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将公主娶回了府,不知令多少人羡恨,也是以前的自己都不敢奢望的,若是以前的自己知道自己会有这天,大概做梦都会笑醒
但以前的自己大概不知道,即使将公主娶回府,他每天还是要饱受煎熬,相守相望不相亲,不知道谁能体会他这种如放在火上小煎的折磨
即使是在战场上急行军数百里,忍受饥渴和身体的极限,好像也比这更让他容易忍受
公主的一言一笑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火随时随地像烟花一样炸开,但仍然只是一言一笑一个眼神,他便会乖乖收起自己的爪子
而且他算是看穿了,他身边的青竹、云剑鸣影四卫什么的,一个个老不靠谱了!也是他自己病急乱投医,一个个的自己都没个媳妇,懂什么追媳妇?!哄媳妇开心?!
就那些讨小娘子开心的手段,拿到公主面前不就是丢人现眼吗?!那些小伎俩能入公主的眼?!也是他猪油蒙了心,自己蠢!
这天日暮,谢宴陪着李宛坐在大槐树下,李宛听红荷说着近日京城里说书先生最流行的话本子,时不时被逗得笑得浑身乱颤,谢宴眼神一瞬不瞬地瞧着李宛,只觉这人就如五月间枝头簇锦的繁花,一阵风吹过,便在枝头乱颤,层层叠叠的花瓣和似有若无的花香,怎么也止不住地窜入他心间
这时,小厮来禀,说是一个自称叫作“杨新”的人来求见——
李宛不由睁开了眼,抬了抬手示意红荷停住,看着谢宴笑道:“这人还满沉得住气,现在才找上门来——就留在世子身边,世子看着用吧。”
谢宴嘴唇张了张,但到底没说什么。
李宛挑了挑眉道:“怎么?世子不愿意?不相信本公主的眼光?——”
谢宴连忙摇了摇头,他想说他不喜欢那人看公主的眼神,但这话说出来,他觉得公主不一定爱听,而且公主已经决定的事,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宛懒得和他猜谜,语气慵懒道:“你自行去吧,我再听红荷说说话本。”
“这人可堪大用,世子身边正缺这么个人呢——”
谢宴心里有些郁卒,他一点也不想去见那个什么杨新,他只想守在李宛身边,守着枝头的繁花迷了眼去,但他也不想忤了李宛的意。
他眼神在李宛身上流连一番,三步五回头地离了院子。
红荷在一旁拿团扇捂着嘴笑道:“瞧驸马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和公主您分别多久呢——”
“哎呀,就没看见哪家小郎君这么黏自家媳妇的!”
李宛不禁心下有些发沉,谢宴越是黏糊,他便越是觉得待自己身份暴露后越发危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近来天气暑热,他惫懒了些,看来还是得下点猛药了!
却说谢宴命人将杨新领到书房,再见这人,比上次见到要称头多了——一身靛青色长衫,发髻别了根木簪,看起来别之前干净利落得了,精神头也好了很多,倒有几分儒雅清秀
这么一看,谢宴心里更加不爽了,当时杨新看李宛的眼神,他还记得很清楚——他可以对公主俯首称臣,但他不允许别人侵犯他的领地。
因为对杨新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谢宴对他脸色便说不上太好。
杨新什么人,这么多年早看惯了世态炎凉,能做好投奔长公主和宁国公世子的准备,谢宴脸色什么的,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谢宴虽然心里对他不太满,但还有的礼数并不缺,说话也很直接坦诚。两人分坐在茶桌两边,替杨新斟了茶道:“公主怜惜先生大才,欲给先生一条出路,但本世子自是要给公主掌掌眼,考验先生一番,免得公主被人蒙骗了去。”
杨新眼神有些闪烁,语气也有些怅惘道:“公主谬赞,大才实在谈不上。得蒙公主垂怜,能赏口饭吃就成,有能用得着在下的,在下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谢宴微敛眼神道:“如此正好。”
杨新道:“不知世子想如何考验在下?”
谢宴几乎脱口而出道:“如果先生能帮本世子获得公主芳心,那本世子便认可先生大才,日后先生在本世子处自可高枕无忧,若有合适机会,还会向朝廷举荐先生。”
杨新:
他不由愣住了,即使他想了再多,也完全没想到,谢宴给他的考验,竟然是如何获得公主芳心
他心里一时颇为复杂,看向谢宴的眼神也颇为复杂
谢宴不禁皱了皱眉,道:“怎么?不愿还是不能?”
杨新立马敛了神色,微微垂首道:“当然没有,只是出乎意料罢了。”
“既然是世子给在下的考验,在下定当竭尽所能!”
谢宴不禁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还端着道:“既然如此,那先生说说你有何高见?”
杨新:
若是旁人看他们两个这一本正经的架势,定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讨论什么天下大事呢,谁又能想到,竟然是在商量如何讨公主欢心
但杨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恃才傲物、自视清高的杨新了,他现在不过一溺水只泅人,现在谁给他扔一根稻草,都能死抓不放,更何况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他当下便敛了眉道:“据在下所了解,公主与一般女子性情不一样,性聪颖、善骑射、怀谋略,若想获得公主芳心,自不可像追求一般女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