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血水顺着剑身流到剑柄,温热粘腻的触感溢满握剑之人的手,血流成断线的珠子接连不停地溅出朵朵血花。他不敢置信垂头看着胸腔处的银白利器。
皮肤枯瘦到皱巴巴的手掌暴起筋络,便要捏碎掌中的魂铃。
闻悦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她不认识这玩意儿,但也知道体内出现的诡异之处全系于它。
想到脑海里扰得她夜里难眠的绕耳杂音还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她用力朝里捅得更深些,还翻转搅动几下。
黑袍气急攻心又吐出几大口血,“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摆脱蛊毒的控制,他哑着声音不敢置信,震惊到都忘了推开她。
闻悦另一只手锁住他的喉咙,狠狠踹了他两脚。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啊,啥都在你们掌控之中啊!”
闻悦嘴里的嘲讽连珠炮似地一串接一串,体内虫蚁啃噬难耐折磨积攒下来的怨气和灭门的仇恨一下找到发泄口。
“刚才老娘逗你玩儿呢,你个傻。”
她眼神清明,哪还有刚才半分的猩红之色。
方才她感受到某种力量在她的识海里生根发芽,似要破壳而出,体内也异常躁动不安,想要驱使她。她索性将计就计接近他,放松他的警惕。
黑袍周身的气压越发低了,顾不得探究为何蛊毒失效,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身后的黑雾妖气化作粗壮的触手直直冲向闻悦。
灵力顿时如小山压在他身上,动弹不得,聚起的妖气也随之散开。
少湙踱步过来,掰过黑袍的下巴,掀开黑色的兜帽,“给你一次机会,自己交待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被一簇火烧干净,底下的面容吓了闻悦一跳,光秃秃的头顶上几道纵横交错的凸起的肉瘤,像几条盘踞在头皮下随时会破开而出的蛆虫蜈蚣,蔓延到脸上也是满目增生的疤痕,看不到一块好肉,令人触目惊心。
他目眦欲裂瞪着少湙,“……你们还不配……知道。”
少湙幽幽道:“你确定要如此不配合?那可就只得用我的办法让你开口了。”
说罢,一抹金光从浅棕色t瞳眸一闪而过,黑袍浑浊猩红的眼底渐渐安静了下来,狰狞的表情慢慢平缓。
“你们背后是什么人?”少湙淡声问。
“……悬阁……圣主。”黑袍木讷回答。
闻悦还是第一次知道少湙竟会这么逆天的术法,还不等她震惊就被黑袍者的话吸引注意,她和少湙相视一望,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悬阁?圣主又是什么鬼东西?
“悬阁是做什么的,圣主又是何人。”
“悬阁……炼妖傀儡……圣主是悬阁的……主人”
妖傀儡?闻悦彻底蒙圈,求知的目光落在少湙身上,显然少湙也不遑多让,压根没听过。
“你们是从何时开始炼妖傀儡的?”
“我不知道……我入悬阁时炼妖术已经很成熟了……”
黑袍者眼神迷离,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含糊不清。
闻悦竖着耳朵思考了半晌才辨出话里的意思。
眼见少湙要问的越多,她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闻府灭门惨案是否为悬阁所为?”少湙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问道。
“……我不知道,悬阁屠过许多宗族……”
黑袍者表情迷茫,竟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开始回想是否曾经灭掉的家族中有“闻”姓。
他眉头也渐拧起来,阴狠之色再次充溢眼底,撕破片刻虚假的安静。
少湙发现他的异常之状,神色一沉,立马捞起闻悦闪身后退,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体内妖气暴涨,挣脱开术法的压制,突地徒手从胸上的伤口处撕开一个大口,伸进内里搅动。
被妖气浸染得乌黑的血浆迸地喷溅而出,闻悦躲闪不及时,脸上溅上了些血渍。
她不舒服地用袖口揩拭,后面妖气“嘭”地声膨胀开,翻腾滚滚的浓稠雾气迅速扩散。
幸好避得及时,倒是没有被自爆发出的力量重伤,然而震荡开的烟尘还是将两人身影吞噬,灰蒙蒙的雾气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鼻口处也溢满呛人的味道,闻悦闻着这味儿呛出几滴眼泪,捂住口鼻难受地咳着,不住用另只手试图挥散浓雾,等终于能挣开眼时,她才发觉环住她腰身的少湙不见了。
慌张过后,闻悦站定,天空澄亮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她将周围景象一收眼底,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御剑穿梭在建筑之上,连地面行走的人群腰侧也多佩着剑,拍卖阁、剑馆如今并不常见的场所参差错落林立。
这是幻境?
她不确定地猜测,可是不对啊,幻境无法凭空生成场景,皆是依据人经历过的记忆幻化而成,那么这是哪里?她从未见过。
她好奇地随意走到一处小摊贩前,打量上面摆放着的待贩卖物品,是各种素雅清丽的发钗,不够惊艳却典雅大气,闻悦还挺喜欢的,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姑娘,可有喜欢的啊?要不要试戴下好不好看?”
摊主见她看了许久也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纠结,笑着开口道。
闻悦左右看了下,惊疑道:“老板,你是在同我说话吗?”
“是啊,”老板怪异看了她眼,“这儿不只有你和我吗?”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叹息,瞧着多机灵一小姑娘啊,结果是个傻的,唉可怜吶还没有人陪着。
闻悦不知他的心里活动,一时陷入震惊无法自拔。
她对幻境的了解所知甚少,唯一的认知还是上次记忆境,不过记忆境里她只能做一个局外人,对一切人和景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便自然而然以为这儿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