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在做的什么勾当沈沉笙向来不在意,他原先觉得这庶妹娇纵蛮横有余、却算不得阴狠歹毒,若是爱摧折于他也不是忍耐不得,索性当下他也做不出什么改变命运的事情来。
他愿忍的,只是他觉得不痛不痒、不愿去管的事儿罢了。
只是他算计不到,在怨恨与嫉妒共同创造的粘稠如墨的极致恶意之中,原先半白半黑的灵魂也可以一瞬之间跌入至暗的深渊。
接待使臣的宴会是在宫中的御宴厅开办,厅中宽敞明亮,龙凤烛台高照,满朝文武携自家眷属都来参与,万众瞩目,盛大隆重。
文、武臣子分列左右,顺着长桌按官阶品级从内往外延伸。
陆淮此行虽有提拔之意,但依祖宗规矩是款请来使之后再议,目前仍维持着原来的品阶。
由于皆是翰林文士,官衔只差半品又年纪相仿,陆淮和程若琛再次被安排坐在了一处,而对面武官席斜着往上些才是裴羽。
今时不同于往日素净的陆状元引起了同僚们的注意。
虽然常常调侃陆淮生得跟个仙儿似的,怎么会和他们这帮凡夫俗子倒腾在一块儿,却也知晓没有哪位天上来客日日打扮得这般简朴。
今个儿稍微有那么一点修饰了,却是真的更像极了那云中仙君,天人之姿,悲悯清绝。让他们一时间脑海里迸出的都是些赞叹的诗句,怕酸到丢丑、让状元见笑而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这回程若琛勾肩搭背地来见礼,陆淮可就很自然地笑着应了。探花有些坏心思地往斜对面瞥了一眼,宛如祸国殃民的妖妃挑衅正宫,却没看到他想看到的跳脚模样。
殊不知裴羽得了陆淮的盖章认定,心中明了自己才是彦谨的第一好友。
即使太阳穴仍突突地跳,对探花的茶味举动感到十分烦闷,但一颗流浪的心有了驻地之后便更搞得清轻重缓急。
当务之急应该是关注的是乌衡那伙儿人的动向,而不是搭理他这样的无耻之尤。
见群臣咸集,好不热闹,年轻的天子端坐于金銮椅之上,俊美逼人的脸上擒着开怀的笑,俨然一位端华威仪,胸怀开阔的贤明君主。
此时乌衡和乔琦大刀阔斧地行了半礼,右臂抱肩,左膝跪地。怪异的礼节让年轻些的官员和家眷感到奇异,开始窃窃私语。
但对于异族而言,这已经是他们除敬神明之外最高的礼节。
因此哪怕自己平日里惯行的是那恭顺到极致的叩拜,在场也无人置喙。恐帝王不喜,长辈们很快地把活跃的晚辈们安抚了下去,让场子又恢复了平静。
观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楚元廷含笑颔首,没有短视地刻意掉他们面子、做些让他们跪着不让起来的举动,而是很正常地令人起身,推进到下一个环节。
二人也很是循矩守礼,起身后便让下属拿了沉甸甸的贡礼来,模样十分老实。
除了异域风情十足的装扮和乌衡截然不同于中原地区的俊朗外表让众人感到有些突兀之外。
二人来自北匈这般强势的国,却不似那些西边稍有点家业的小国来使的倨傲轻慢,反而让臣子们久违地感受到身为宗主国民被尊重的感觉,对他们的印象难得的不错。
楚元廷亦是十分大方,似乎近午谈不上愉快的交流完全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插曲,不仅没有滋生芥蒂,现下还遥遥地敬了下侧的乌衡和乔琦一杯,给面子极了地痛快地一饮而尽。
然而,表面一派安详和乐的宴会场,却是暗流涌动。
与陆淮别后,裴羽特意让人去追踪了乌衡的汉人模样下属,后来手下却追到了这宴会上,再问手下这赫苏勒在何处时,竟然已是不知所踪。
他趁乌衡遣下属拿贡礼、乔琦唱报品名时找这手下来环看宴会厅,不料认人极准的他大惊失色,说人并不在此地。
裴羽暗骂大事不妙,北匈王子和使臣看着是无甚动作,手下却可以为他们手中利刃。若不是陆淮洞悉他们心怀不轨,便要这般让他们粉饰太平过去。
头绪乱飞时,他突然思及宴会前和父亲论及此事时,裴致予他的一则信息京中玉器商行的弥老板可能是乌衡母族之人。便带着这手下连忙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向着那可能挂钩的地方探去
这头陆淮让程若琛缠着,听着他讲小时随着家里人经商的趣事,边在原地默默地用着餐边给出着对方想要的反馈。
有人来敬酒也是有礼地起身相迎,对面一顿夸耀弄得他颇有几分羞赧。
但他留了个心眼默默关注着对侧的友人,见他面色凝重地离席,心中也是一沉。
却来不及再想其中关窍,因忽尔听到有道女声唤他,竟然是极为焦急地颤抖着地在唤。
他疑惑地回过头去,见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宫内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