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捡回一条命的胖子高声答应,一点没有被比自己年轻的小女子压了一头的不满。
医者嘛,救人为大,不论年龄与性别如何,能救人者便为师。
确定楚怀安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楚凌昭提步要走,众人正要高呼恭送陛下,又见他折身返回,到嘴边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楚凌昭没做别的,伸手把虚胖的高御医拎了起来。
猝不及防被命运拎住后颈的高御医整个人都慌了:“陛……陛下?”
怎么回事?不是他提议让仁贤郡主过来救了侯爷一命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嘉奖他吗?
“跟朕去天牢!”
“……”
陛下,臣就算无功,也绝对无过啊!
楚凌昭亲自带高大海去天牢看了陆戟,陆戟伤得很重,随行而来的宫人把几个医药箱打开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高大海剪开陆戟的衣服,露出身上血糊糊的伤口。
原本贴在胸口的护心镜被褐罗一脚踹得变了形,后来又被扈赫那一刀划了条缝,不过幸好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伤。
高大海满头大汗的帮陆戟清理伤口,看着这血糊糊的场景还是有些不忍,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将军,你忍一下,我要开始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疼。”
说完,把止血消炎的药粉撒在陆戟伤处,陆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是奇了,当年他帮国公大人治疗旧伤,药粉敷上去的时候,老国公那样的铮铮铁汉可都还咬牙哼了一声呢。
怕有误诊,高大海轻声问:“陆将军,你可是感觉不到痛?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无事,顾炤的剑上抹了麻药,御医尽管上药吧。”
“……”
陆戟哑着声音说,高大海无语,半晌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些胡人真他妈不要脸!”
这句骂得理所当然,完全忽略了地上那块同样是用来作弊的护心镜。
陆戟没有吭声,微微阖着眼睛靠在墙上任由高大海帮自己包扎伤口,累极了还没缓过来。
包扎完,高大海极有眼力见的准备离开,退到门边,陆戟复又睁开眼睛:“陛下,可以让御医去帮顾炤诊治一下吗?”
他坚持叫扈赫的本名,语气平平,倒也并没有卑微的恳求。
楚凌昭还没说话,高大海脸上所剩不多的肥肉就颤了颤。
我的个乖乖,那个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啊,万一诊治的时候被他摸出点什么暗器捅死了岂不是很冤?
“他现在叫扈赫,是胡人的勇士,一刻钟前险些杀了朕的镇边将军,朕有什么理由让远昭的御医为他诊治?”
楚凌昭冷声问,身为君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像陆戟这样凭感情做事。
“他可能知道胡人来京的意图,陛下可以留他一命。”
“大理寺的刑讯手段有很多,朕为什么不对他严刑逼供,反而要如此厚待于他?方才他的言语之间,可是早就对远昭失望透顶!”
一个对远昭皇室早已失望透顶,只想倾覆这个王朝的人,对楚凌昭来说,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隐患,他没有必要留下,给这个王室带来任何的震荡。
陆戟知道楚凌昭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略加思忖,他平静开口:“陛下,他不怕死,也不惧任何刑罚。”
顾炤是顾云修的儿子,大理寺天牢现存的很多刑具,都是他小时候的玩具。
顾炤不怕死,相反的是,楚凌昭应该怕他死。
安无忧十岁那年就不便出门,从李勇的花名册可以看出,安无忧是从三年前才开始谋划宫乱一事的。
如果安无忧在更早的时候与胡人勾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与忽鞑达成共识的?忽鞑又是通过什么了解安家与皇室的龃龉,从而信任并支持安无忧暗中策划那一切的?
这些事情,细思极恐。
而符合这一关键枢纽的人,只有顾炤。
顾炤的出身和聪慧,让他对远昭的一切了如指掌,皇室的辛秘,京都与边关的通信往来,以及皇城中的兵力部署都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如果是他主动投诚忽鞑,无异于是将一份活生生的远昭地图送到了忽鞑面前。
长达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忽鞑京都安插无数细作钉子,甚至有人混进了朝堂后宫。
谁也不知道这些眼睛都藏在什么地方窥视着整个王朝的运转。
忽鞑带着使臣团大摇大摆的进京,他们却对他的意图还没有一星半点的认知,若到时他将所有的钉子运转起来,远昭国恐怕在劫难逃!
楚凌昭在这样紧急地时刻赶来看陆戟为的也就是这个,他绷着脸沉思,肩上顶着远昭的万里河山和不计其数的黎民百姓。
若此举失策,将血流成河!
“你确定能让他开口?”
楚凌昭问,他需要一个确切的坚定的回答。
“坦白说,臣没有把握。”陆戟如实回答,上了药以后,伤口的麻意渐退,痛觉一点点苏醒,他不由得微微皱眉,忍着痛继续道:“不过只要陛下能确保他的安全,就会钓出不少人来,顾炤的口不容易开,那些人的口却是可以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