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为难属下了。”
闻修决面色不改,他的手指有些畸形地向外张开,只用一只手腕托着怀中那青年的肩背,可即使是这样小心,他还是能听到那一声声的断裂声音,几乎是就在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当空,沈缘的头一歪,脖颈处的青灰色断裂,露出了血红的皮肉。
他的心沉了沉,表面上却笑着回答了从归方才的问题:“高兴啊,真是高兴坏了!与你开了个玩笑,莫要介意。”
从归那口提着的气并未散开,他犹豫着看向魔尊怀中那几乎遮得严严实实的沈缘:“那这仙君该如何……”
……
“葬。”闻修决抱着怀里的人站起来,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以吾身死之礼葬沈仙君。”
“尊座!”
魔尊身死,半族殉之。
几乎是在他踏下高座的那一刻,一道裹着魔气的劲风径直吹向大殿,闻修决抽出那把随身长剑,路经之处随意挥斩,喷洒出的鲜血将他身上的玄衣染得更加邪气,大殿头尾,共十七道剑风袭出,殿中无人生还。
回到这一世,闻修决紧闭着眸,呼吸里充满了焦躁不安,他不敢睁眼去看床榻上的青年,前世的梦,他做过不少,有温馨,也有背叛,可当一身大汗淋漓醒来,他却也只能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要怕,也不要想。
“不相干人等都出去!”孟长乐为沈缘把过了脉象,又探出一丝真气灌入他的筋脉,游转之后才发觉他的病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不停地吞噬他的灵力。
这不对劲,纵然沈缘身体再弱,也从未有过这样诡异的状况,他的灵力到底被吸收到了何处?为什么最关键的那条筋脉会有一股……邪气阻塞?
“闻修决,出去。”孟长乐沉声道:“将你诸位师叔都叫来。”
闻修决一愣,下意识看向沈缘:“……师兄的伤,很严重吗?”
“误会你了,不是你的问题。”孟长乐头疼地拧了拧眉心,道:“你师兄不是因伤而吐血,而是……罢了,你先去叫他们来。”
闻修决点了点头,立刻爬起来折身就要出门,他的脑子里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到,只能听从孟长乐的安排,将各位师叔都叫来,方能叫师兄伤病好转。
“无需叫你师尊,此事不要宣扬。”
闻修决顿了顿步子:“是!”
……
……
“小缘!”
大门被“轰”地一下撞开,萧景炎与厉城扬两人先后进来,只一眼便先望见了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沈缘,厉城扬刚用了一回禁术,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他快步上前摸了摸沈缘的脉,却没摸出什么独特的东西来。
“长乐,怎么回事?”厉城扬沉声道:“这么着急叫我们来,可是小缘的身体出了什么麻烦?”
孟长乐拧着眉道:“是有些麻烦。”
萧景炎焦躁得几乎想掰开她的嘴,叫孟长乐把所有话都完全吐出来,他俯身看了会儿沈缘惨白无色的面容,深深地蹙起了眉尖:“这又是出什么事故了?小缘的身子一向不好,就没有人看顾着他么?”
厉城扬接过话:“小缘吐血时,我在旁边。”
“事发有些突然,他只生了一回气,便吐血晕倒了,没来得及好好探查究竟是何缘故,我一时情急用了撕裂空间的禁术,将小缘送了过来。”
“生了回气?”萧景炎有些疑惑:“小缘的性子我是知晓的,谁能叫他生了气?”
厉城扬指了指门口的闻修决。
萧景炎沉下脸色:“又是你!”
“你真是恨不得叫你师兄日日吐血才好!上次为了救你,他受了多大的罪,你倒是有你师尊爱护着,反倒在小缘的面前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来!叫他生气吐了血。”
闻修决蓦然一惊:“……我没有……”
“不关他的事,”孟长乐解释道:“是别的缘故,问题很严重,故而我才叫师兄们都来,这事不能告诉大师兄,得好好商酌才行。”
厉城扬点了点头:“你说。”
不论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他都得为小缘寻来才行,就这么一个师侄,想放在心尖儿上疼爱,无奈他总是多病缠身,偏偏又懂事得很,若不是孟长乐细心一点,恐怕他半夜害了病也不肯告知旁人的。
萧景炎厉声斥道:“叫他出去!”
小缘这个样子躺在这里,即使孟长乐说这与闻修决没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迁怒这个人。
闻修决咬了咬牙,翻身跪在了地上,他抬起手指,道:“此事弟子绝不会告知旁人,师兄受伤是我的错,若是有什么需要,弟子定当竭力相助!”
--------------------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
再度病倒的沈缘昏迷了整整七天方才能再次睁开眼睛,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没有做任何梦,脑海中空荡荡一片,意识有些模糊,青年隐约之中只察觉到了些许浓郁不散的雾气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口处重力击打,他蓦然地吐出了一口淤血。
“呼……”沈缘的胸口连带着小腹间钝痛无比,他呼出一口郁气缓了缓,看向身旁那个抱剑垂着头,脊背却坐正了,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少年,有细碎的光落在沈缘的手指缝间,他无力地缩了缩手,想叫一叫闻修决,嗓子里却像是含了铅块,哑不能作声。
作为人魔交合生下的孩子,闻修决的确算是有一副好颜色,可正道宗门崇圣崇尊,因此他的相貌在仙门时并不算凸显,白色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许突兀,似乎那把良剑,也沾染了他半身邪魔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