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听得压抑。
她双手叠放在腿中央,很无助地搓着手,“那你的伤,没被人发现过吗?”
许矜宵摇头,“最开始划一点都觉得疼,印子浅,所以也恢复得快。”
他呼出一口气,“到后来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深,去年,倒是被我妈给发现了。”
“其他人呢。”
“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我的。”许矜宵笑,“他们觉得我人好,所以在学习上生活上需要我,但不会想着去深入探究我。”
林喜朝抿唇,低头。
脚尖一下下撞上花坛边,心里千回百转。
半响,她问,“那,为什幺要让我投票给你?”
“我如果投给你,最大的影响就会是柯煜。你和他闹成现在这样,我在这个节骨眼去投你……”她脚尖点地,“许矜宵,这不可能。”
她看着他的伤口,抱歉摇头,“用这种方式,也不可能。”
许矜宵喉结滑动,沉默下来。
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直到远处有学生奔跑嬉戏的声音清晰起来。
“我确实,很想要越过柯煜。”许矜宵一字一句地回,“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竞赛未成转来一中,家里和学校签了对赌,他在学费全免、享有一中最好资源的同时,换取的是下次数竞的额定成绩和高考的极高分数线。
好难。
不仅要超过柯煜,还要翻越新的尺标和天堑。
他在京市和柯煜比对过,他从初中就被周围人用柯煜鞭策过。
所以更能明白,人努力到了一定地步,总会看到极限,剩下的,就是日暮途穷般的侥幸和挣扎。
“当我每天都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每天都在为成绩惴惴不安时,我的心理会变得很复杂。我有时候羡慕柯煜,有时候又真的厌恶他,或者说,我厌恶这世界上每一个自恃天赋,毫不费力,唾手可得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我学的越痛苦,就越是不甘和厌恶。”
林喜朝无话可说。
她在这一刻,虽然不能认同许矜宵思维的偏激,但也确确实实,推己及人,能体会到他的矛盾和困惑。
“林喜朝。”许矜宵滚动着喉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的位置,你能够去点灯,是柯煜把我拉下水让出来的。”
他换了一个更好听的词——让。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知道我在自残,但还是用球砸我。他知道我和我妈的症结,但还是借此当契机。他这幺做,都是为了你。”
许矜宵闭眼,“你是这一切的既得利益者。”
“这,就是为什幺。”
……
手浸出冷汗,稿纸被捏得皱成一团。
舞台侧的音响传导出方婉仪清朗沉稳的演讲词。
林喜朝安静地听了几分钟,卸下一身力,从阴影中沿着楼梯走下去。
台下。
柯煜收回视线,擦过戚瑾的肩膀,跟着走出列队。
戚瑾蹙眉喊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中心广场连接内操场的楼梯处,林喜朝等在那儿,她就像是知道柯煜要过来,手揣校服衣兜,沉敛着目光看向前方。
远处,舞台的灯束在晃动,黑暗被射光穿透,打出深一层浅一层的荧影。
柯煜穿过这些明明晃晃的灯光走向她,一步步,直到覆挡住她眼前所有的事物。
演讲词的空寂回音萦绕在他们的四周。
柯煜看了她许久才开口。
“你赢了。”
是意料之外的开场白。
林喜朝轻轻点头,“嗯。”
“赢了之后想要什幺?”
她垂眸,脸往左侧偏去看向内操场,思维停顿了一会,然后干脆直接地切进自己想要的话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