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负雪立刻收了笑,一脸无辜地耸肩:“我有笑么?你看错了罢。”
凛迟冷冷道:“孤不可能看错。”
玄负雪内心里“啧”了一声,心想这人还同以前一样执拗木头不知变通,面上却故作惊讶:“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笑你?”
凛迟眯起眼睛:“孤方才是在看你。”
好突然的直球。
玄负雪这下哑口无言,只得哼哼唧唧两声,打哈哈:“好罢,我只是在猜你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
她用手指戳了戳桌上被红圈画得惨不忍睹的书册,笑得一脸无害:“尊上,可是阅读有碍?”
凛迟避而不答,只是声音平淡:“孤发现了,你只有在讥讽孤时,才会叫孤尊上。”
玄负雪指尖在书册上戳来戳去,轻哼一声:“你入了魔,是魔族的君主,又不是我们修士的,我肯叫你一声尊上,已经是给你莫大面子,凛迟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凛迟冷眼盯着她:“你现下倒是不怕孤了。”
玄负雪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从前不怕你,现在当然也不会怕你。”
凛迟盯着她许久,突然勾唇:“很好。”
然后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了怀里。
失忆
玄负雪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被他胸口坚实顶得鼻子生疼。
她一边揉着酸疼的鼻梁,一边龇牙咧嘴地从他怀里爬起来:“你又发什么疯?!”
“你不是问孤为何留你?这就是你的用处。”凛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坐起来,在玄负雪打算挪远离自己时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凛迟指着书册,口吻斩钉截铁:“念罢。”
玄负雪:
“你自己看不懂,就使唤我?”
凛迟不置可否。
玄负雪抱着胳膊,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冷笑:“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下属,魔尊大人是否使唤错了人?”
凛迟把书页推到她面前,慢条斯理道:“死了十八年,突然再睁开眼睛,是不是很意外?”
玄负雪本来已经准备下榻了,听见他突如其来这一句,立刻又顿住,目光重新落在他推来的那本书册上。
“尊君起居注?”她念出书名,嘲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凛迟你居然挺自恋,没事还会翻看自己的起居注,怎么,突然发现自己的一日三餐里藏着什么惊天大阴谋?”
凛迟用手指了一行字:“念。”
是不想和她多说废话的意思了。
玄负雪剜他一眼,抄起起居注,随手翻看了起来。
起居注里大抵写的都是些琐碎小事,诸如凛迟每日雷打不动地卯时起,他不让宫女服侍,都是自行洗漱更衣后在后殿里晨练半个时辰,结束之后直接上了早朝会见属下诸魔,下了朝依旧会在阎罗殿前厅内单独召见几位受重视的魔将,可怜兮兮的一日三餐都是挤在这期间完成的。
玄负雪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这些内容,纳闷地抬眸望了他一眼。
若是只看起居注,她差点以为这人是什么名门望族清修出身,每日兢兢业业处理政务,毫无怨言。
魔尊不都该是霸气外露、肆意邪魅么,怎么轮到凛迟,就活生生让人看出了几分清苦修行、给地主打工的可怜长工感?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凛迟微微扬眉:“怎么,看出端倪了?”
“没。”玄负雪单手托腮,给他念了几句起居注上的日常记录,才道,“虽然是个魔头,但你还挺勤勉。”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在结束漫长的一天议事之后,凛迟还不回自己寝殿休憩。
十三日晚,宿百花殿。
十七日晚,宿百花殿。
二十四日晚,宿百花殿
好家伙,一个月三十日,他有将近二十日都是宿在玄负雪的寝宫内!
若不是她这几日在青儿料理下早就仔仔细细、彻彻底底检查过自己的身子,确认完好无损,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被人碰过,否则她简直要怀疑凛迟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玄负雪看了半天,对那一连串的“宿在百花殿中”不忍直视,她压根不想仔细盘问凛迟究竟在她寝殿里呆一整晚是做什么。
青儿和她说过,曾经见过凛迟怔怔地坐在自己床头,不眠不休,枯坐了一晚,第二日顶着青黑的眼圈去前朝议事。一众宫女们都以为他当晚不会再来了,可等到夜幕降临,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依旧在殿门外响起。
玄负雪一想到这里就小脸扭曲,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为什么把我捉回酆都?”
凛迟顺着她的目光,也看清了自己那日日夜夜引人注目的行踪,沉默了片刻,才道:“孤先前翻阅过起居注,按照那上面所说,孤占据酆都后不久,便只身前往见孤峰,将峰上一名伤重昏迷的女弟子强行夺走,囚禁在酆都内。”
玄负雪皱着眉:“伤重昏迷?所以我当初被断罪剑伤之后,并未身死?”
凛迟伸出手,掌心凝聚光华,有丝丝缕缕的鲜红光丝从他掌间蔓延,仿佛初春绽放的嫩芽一般,细长枝条的另一端连接的是玄负雪的心口。
玄负雪诧异地伸手戳了戳那根血色光枝,对方像是有知觉一般轻轻一颤,微微蜷缩起了芽梢,仿佛一株通了人性、害羞的小灵物。
玄负雪一下来了兴趣,内心里隐藏的作恶趣味被勾起,又伸手捉住那根丝芽狠狠蹂躏了一番,揉圆搓扁,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手中一空,枝芽幻化成闪闪光点,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