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衿点头,“明白,现在你跟我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笔欠款。”
他把烟放到嘴边,从西装裤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把打火机放回到口袋里,再次夹住烟看着她,“所以你为了还钱,已经开始重操旧业为别人设计珠宝了是吧?”
她不否认。
为了还钱,她不止在卖翡翠玉石等,还承接珠宝设计。
给他设计的那张图稿就是深夜赶工画的,每画一笔手都在疼,画到最后时已然是疼得不能满头大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就去医院就诊,医生跟她说过,她这种情况属于神经受损,且断掉的地方也没长好,想要完完全全的修复,得长期的进行康复训练和手术。
一听到长期康复训练和手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说手术,就说长期康复训练,她哪里来的长期?也许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了,可能在祁山,也有可能在不知名的城市生活,实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来做这场手术和训练。
“没办法,谁让我的专业是这个,我也只会做这个。”
沈明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侧目望来,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淡淡的疏冷,“就这么想还完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要是真能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可别说高飞了,就是远走都很难,去哪儿不需要钱?去哪儿不需要带着好心情?刚好我都没有,所以没打算远走高飞,就是想还完钱,轻松点。”
“那为什么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没有好好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她活得挺难的。
刚出国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她把他们交往的所有东西好好保存着,项链也好、首饰也罢,就连他给她写的信都会好好的放在抽屉里,头一年风平浪静,宋薇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过分,直到第二年,某天晚上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冲进她的房间里,将她珍藏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信封被撕碎、首饰被摔断、就连他们的合照也被火烧毁,只留下一堆灰烬。
等她回家时,看见她正要摔掉那条星月项链,于是跑过来给了她一巴掌,将那条项链抢过来。
宋薇像疯了。
她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一棍就打在她拿着项链的手上,冲着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甚至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以至于宋薇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那夜下着暴雨,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的,只是不知道宋薇跟父母说了什么,闹了整整有三天,父母就将她送到了小镇上生活。抛开别的不说,那个小镇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医疗条件不好,连日发烧,身体虚弱,根本没法自己到大城市里就诊。
说好,她确实能动、能吃饭。
说不好,拿笔写字、拿重物都会疼。
“其实中途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可以重新手术慢慢恢复。”
“所以你没做?”
“不是没做,是做了,失败了。”她笑着说,“医生说神经受损是最难恢复的,他们尽力了。”
沈明衿微微拧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抽尽的烟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了一句,“那你这次要不要做?”
“不做了吧。”她说,“反正也没用。”
“陈奚舟不管?”
她笑了笑,摇头,“他管不到我。”
沈明衿看着她的笑,晦暗不明里的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沈明衿,那天……那天你说你帮我,需要我用一个问题来跟你交换,你现在可以问我,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沈明衿背对着她,“不用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想要长久的在珠宝这个行业做下去,手很重要。”
说完,便走出门外。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宋清杳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沈明衿离开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朦胧——这是她唯一一次想对他说当年的事,只要他问,她就说。
可没想到,他已经毫不在意,不想知道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包裹着身躯,任由黑夜侵蚀。再次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她看着好几只鸟飞过停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几只小鸟出了神,看了半小时后,最终还是去签了手术同意书,因为陈奚舟的电话打个没完,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是不是要手术,为什么手术,问得她心烦意乱。
手术日期定在9月30号,主刀医生是陈奚舟找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不是忙着去这家客户,就是忙着去那家客户。说来也奇怪,自从她出院开始,她的客户就多了很多,有的是老客户介绍,有的说是慕名而来,知道她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且品质不错,收益也逐渐翻倍。
她私底下问过文雪和陈奚舟这些新客户是不是他们给介绍的,两人都说没有。
8月23号,阴天。
宋清杳刚跑完客户回来,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整个城市上,推开家中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将矮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拎着馒头往里走,房间空荡荡的,母亲并不在。三天前,她为了让母亲提早适应她不在的日子,所以将她送到了街道拐角的那家敬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