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阳道人走到近前,更不多话,左手引个剑诀,一指紫阳,手刚抬起,寒光一闪,一剑已经刺到。
紫阳哈哈一笑,倒跃而出,道:“好一招‘孤云出岫’,正阳师兄,多年不见,见面就要动手么?”
韩谦礼不远处瞧的真切,只见寒光一闪,竟没看清正阳这招如何拔剑出手,心中大骇,心道,天台剑法果然厉害,这天台掌门原来还伏了暗手。
正阳道人道:“休再花言巧语,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他声如洪钟,一言既出,又是一剑刺出。
紫阳道人在摊前桌下一抄,也是一剑在手。剑鞘横拨,挡住来剑。顺势剑鞘搭住来剑,轻轻一推,剑鞘绕了半个圈子,末梢横扫正阳胸前肺俞穴。同时长剑已经出鞘,剑光点点将正阳上盘尽数罩住。
正阳左手剑诀不变,化指为勾轻轻巧巧取过剑鞘,下面飞起一脚将摊案踢起,将紫阳一招寒星漫天尽数挡住。手腕一抖,剑鞘穿案而过,直打紫阳前胸。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中间隔着摊案,那剑鞘破案而出如强弓劲弩射出,间不容发。
紫阳后退一步,长剑平举,剑鞘套剑而入,摊案碎裂,两人各自又退一步。
这几下兔起鹘落,便如同门演练过的喂招一般。韩谦礼看的连连咋舌,心道,这两个牛鼻子竟然如此厉害,若不是练了六合刀法,这几招换了我只怕定要挂彩。
正阳道人道:“打的好,本门剑法你倒没有搁下。”挥剑又上。
紫阳不答,长剑出鞘,两人又斗在一起,两人一脉同源,对彼此的功夫都是了如指掌,也不试探,招招都是杀手。
纯阳道人和五个弟子站在一侧,也是看的目驰神迷,两人分明使得的一路剑法,出手却全不相同。正阳道人剑法飘逸辛辣,变化多端,一招使出必有变化。紫阳道人却是招招四平八稳,重如泰山。
纯阳心道,掌门真人一云一山之说果然不假,若不是亲眼得见,我绝想不到正阳师兄这招“长河落日”使到一半竟能变“浅水浮萍”,紫阳师兄这招“猿猴献果”接“越女扶莲”,竟毫无中间痕迹,如同一招一般,印证自己所学,一时竟看的呆了。
此时天气忽变,未见黑云,却突然下起雨来。
正阳道人斗的兴发,哈哈大笑,剑法愈是灵动,一招快似一招。那雨渐大,片刻正阳道人身上道袍已都是水痕,那紫阳道人身上却几一点痕迹也无。却是正阳道人剑光如网,将落向紫阳的雨滴尽数挡落了。
正阳棋逢对手,对手剑法精妙,与自己本身一脉,彼此却走了两个极端。此番较量彼此更是动了杀机,剑法中诸般精妙不断涌上心头,越斗越是心喜。催动剑招,雨滴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清凉惬意,豪兴大发,突然漫声吟道:“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今日龙王布雨,助我云埋你山!”
剑招一变,一式“盘根错节”削紫阳足底,招未使老已变“玉带横围”,横剑平切。
紫阳身形拔起,长剑反撩。
正阳道人哈哈大笑,突然冲天而起,长剑“雄鹰搏兔”,俯身掠击,这一连三招本是门中寻常剑法,此时在他手中使出却是三招合一,成了真正的杀手。
紫阳是同门中人,见他使“玉带横围”,自然要使“飞鸟投林”,连躲带攻,正阳突变“雄鹰搏兔”,紫阳飞身而起,正是撞在剑上。眼看胜负已分,纯阳道人大声叫好。
两人身形一错,正阳落下地来,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几欲摔倒,右腿一道剑伤,深几见骨,鲜血狂涌。
这一下变生肘腋,眼看正阳道人招数得手,却突然形势反转,受伤落地。看紫阳左臂衣衫破烂,也中了一剑,只是略见血迹,高下立分。
原来紫阳使“飞鸟投林”却是虚招,作势要飞起,双脚站住地上却是一动不动。正阳道人凌空下击,让他轻松避过,一式“白雨跳珠”,挥剑反撩,正中正阳大腿。
那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时已是雨势已小。紫阳道人笑道:“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本门剑法以正大立根,以奇诡散叶,山不动,云不停,你这云却埋不了我的山。”
正阳勉强退后一步,点了几处穴道,勉强止住了血,默然片刻,面露纠结之色,半晌方道:“谢师弟你手下留情。”紫阳这一剑本可断了他右腿,眼下只是让他皮肉失血,功夫大打折扣,自是还念旧情,手下留情。
他性格豪爽,一是一,二是二,也不虚假,道:“若是师弟还念旧情,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山说个清楚,只要师弟没有对不起天台之事,我们还是同门兄弟。”
紫阳道人摇头道:“师弟有难言之隐,还望师兄莫要相逼。”
韩谦礼心道,这紫阳道人当真是狡猾,他知道今日敌众我寡,若是重伤了正阳,双方再无余地,只能拼个你死我活。这一剑让正阳右脚动弹不得,与杀了他也没多大区别。他一句难言之隐,又叫同门猜疑,心中为难。此人心机之深,一言一行都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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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正阳道人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他也不是奸诈狡猾之人,只道紫阳是念旧情不肯伤己,他也不信紫阳会杀了本门松风涛风两个师侄。若是紫阳下手,又如何会送尸体到天台山下?他却不知是韩谦礼暗中插了一脚,只是掌门师兄有令,一定要带紫阳回山。
正犹豫间,突听远处一阵马蹄急响。循声望去,自镇西一队人马飞奔而来,看人影绰绰不下十五六人。众人心知有异,都是停手观望。
不多时人马驰到近前,齐齐勒住,一群人却不下马,反是圈转马头,将天台众人围在圈中。当先的却也是两个道士,都是灰色道袍,四十多岁年纪。
纯阳道人上前稽首道:“原来是点苍派的道友,不知围住我等,有何见教?”他一眼瞥见两个道人袖口之上都绣着一枝长剑和一座山形,知是点苍派的印记。
只是点苍派远在大理苍山边陲,甚少踏足中原,今日竟然遇到,这些人将自己和同门团团围住,甚是无礼,心中不免有气,今日门中纷争,不愿多事,强行忍住,言语之中也还客气。
当先一个道人面皮黝黑,眼睛细长,拿着一根马鞭,笑道:“原来是正阳、紫阳、纯阳三位道友,贫道云弄子。”一指旁边道人道:“中和子。”那道人一张黄脸,一副痨病鬼模样。
纯阳、正阳、紫阳三人听他一口道破三人来历,都是吃了一惊,不想这点苍派不入中原,消息却如此灵通,他们三人竟是认的一个不差。
正阳心道,听闻点苍山有十九峰,掌门以马龙峰为号,号马龙子,其余能以十九峰为号的不是掌门师兄弟就是派内长老耆宿。这两人号云弄子、中和子,想来也是十九峰之一。看了看余下众人,多是二十多岁的汉子,应是低辈弟子,当下抱拳道:“道友,有礼。”
韩谦礼听的清楚,心道,点苍派的人?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前些日子紫阳所杀的道人临死前岂不是喊他是点什么,原来他想说的是他是点苍门人!不对,那程英兄弟不过是个独行的小偷,手底下功夫虽然不错,可出了淮南西路知道字号的都不多,他哪里去认识点苍派的高手?这伙人整整齐齐,显示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只怕有好戏看了。
云弄子摆了摆马鞭,甚是轻浮,道:“罢了,罢了。不知几位高手在此作甚么?”
正阳道人见他无礼,心中恼怒,哼了一声,道:“原来这石渡镇是大理地界,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言下之意,你们大理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大宋国的事。
纯阳道人见对方人多,自己这边还有要事,不愿撕破脸皮,道:“敝派掌门与贵派无影神剑卓青行师兄甚是交好,许久不见,时常挂念,我们师兄弟几个无事在此切磋剑法,倒叫贵派见笑了。”
云弄子听他提到无影神剑卓青行,脸上倒是一缓,旁边的黄脸中和子却笑道:“几位同门切磋,居然打的血流成河,自己师兄弟动手都打的如此认真,难怪天台剑派威震武林,佩服,佩服,你等可要跟着好生学习。”跟随众人一阵哄笑。
人群中天台剑派的一名弟子大怒,跃身拔剑,骂道:“哪来的妖人,找死!”他跳到中和子马前,恼他口出无状,辱没三位师叔师伯,下手也不留情,一剑直刺中和子大腿。
中和子冷笑一声,身上不动,突然飞腿踢出,他腿短,那天台弟子剑长,但不知怎地,那天台弟子剑还未到,胸前已经中了一腿。
这一脚好不厉害,那天台弟子翻身跌倒,在地上连着滚了十多圈,这才停住。刚刚下过雨,地上都是烂泥,这一下整个人如同从烂泥里挖出来一样。
那弟子随即站起,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竟是不见伤势,这一脚用力极巧,他虽翻的狼狈,竟是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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