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尺度,唯恐真让皇后疲累了,耽误养胎,那可就是大罪。
这年头,宫里的人也不容易啊。
如今还能在皇后面前谈笑风生如常的也没几个,连她族妹这一二年对待她都小心翼翼起来,也唯有佛拉娜与董氏,同她亲近一如往常。
娜仁这些年与皇后的关系……怎么说呢,也就是平平淡淡,有几分默契,却不算知己。
皇后难产的结局对她而言是个死结,就像前头的孩子们一般,她只能多劝皇后安胎养身,但这些太医自然比她更精通。
有时候娜仁也不知道,穿越过来,知道至少如今她所见的宫内大部分人的结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她也不是没挣扎过,但从承瑞开始,毫无转圜。
而能让她相信命运真的能改变的,就是她自己。
历史上的慧妃博尔济吉特氏死于康熙九年,慧妃是追封。而她早在康熙四年就被册封,更是平平安安地苟到如今,眼看康熙十三年即将来临。
再有,历史上的皎皎,根据娜仁看过的小说内容推测,是死在皇三女也就是未来的荣宪公主出生之前的,如今皎皎却活蹦乱跳,成为了整个宫里最近健康的孩子。
可知她的挣扎,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几年,在永寿宫中,上下宫人仔细照顾、唐别卿使尽浑身解数、娜仁把长生诀中对幼儿有利的药膳方通通翻了出来,处处精心。
在此同时,她又借着身为母亲的便利,逼着皎皎按照前些年透出的调息法调息。
如此通力协作,皎皎胎中少有的不足之症与生下来养得不好落下的疾患通通消失,整个人壮得小牛犊子一样,跟着清梨学剑术,倒也有模有样地。
前些时日还缠着康熙要学习骑射,康熙答应等她过了八岁生辰就送她一匹小马驹,如今正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的岁数,满怀期待地
等着命中注定属于她的小马驹。
却不知道如今小马驹还没个马影,康熙连女儿未来坐骑的爹娘是哪个都没确定呢。
除此之外,也开了蒙,能写得几张大字,娜仁记得幼儿手骨没长成之前不可长期握笔,只偶尔教她写两个字,多数时候还在识字的过程,如今已认得百十个字,能从一数到百。
再有,昭妃教了她几笔画,今年娜仁生辰,送与娜仁的茉莉花图倒是有模有样的;也能抚几声不算难以入耳琴音,会下一点不至于自毁江山的围棋;因打小给娜仁打下手,故而能分清沉檀之香、松柏之气,成功合成的香饵被康熙视若珍宝,曾经不着痕迹地向前朝每一位近臣显摆。
更因有四个专管礼仪的教引姑姑成日教学,行走之间俨然有了几分优雅的模样,又带着浑然天成的洒脱自如,可知是从小在茶桌上长大,被熏陶着养成的。
娜仁对此老怀欣慰,深感自己虽然没能做到,但也成功把女儿引向了大家闺秀的道路。
因此颇为骄傲自得,将教育有方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好一段时间。
康熙表示十分赞同,并觉得其中应有自己一份功劳。
成功得到来自爱妃清梨与被引为知己的昭妃的白眼两枚。
昭妃翻白眼,难以想象,但确实存在。
娜仁深沉地想道:就像那些让人觉得头疼的哲学、物理、数学问题,凡人难以想象,但确实存在,并且伤害了
很多人无辜而脆弱的心灵。
不过她如今已经从苦海中脱身久矣,不过微微感叹一回,便倚着贵妃榻,美滋滋地呷着茶、翻着书,端得是神仙日子。
或许这一年里,宫中注定喜讯连连。
十二月,继五月皇三女出生后,钟粹宫再度传出好消息。
是佛拉娜有喜了。
这一回并没能等到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后再公之于众,因为前期害喜严重,如今佛拉娜已经卧床安胎,康熙十分挂心,再度破例叫马佳夫人入宫陪伴。
娜仁吧……她对康熙这些儿子们的认知全在九子夺嫡修罗场,或者说即使再精通历史,她也不可能把他每一个儿女出生时间都背下来吧?有什么用?
何况她对清史研究并不大,多数来源于当年看过的狗血清穿小说。
这些年孩子们的出宫她都是半知半解地,知道他们会早夭。如今佛拉娜这一胎,她有些怀疑就是历史上的三阿哥,毕竟现在老大已经出生,老二在来的路上,老三应该也快了……吧?
由于并不是十分确定,佛拉娜害喜又这样的严重,娜仁看着不免有几分挂心。
佛拉娜却甘之如饴的模样,这日因用了一碗小馄饨吐得昏天暗地,恶心感下去后,漱口的时候,娜仁忧心道:“你总是这样害喜,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可怎样是好呢?”
她隐下后头一句话没说,是——叫我想起了当年你怀承瑞的时候。
不过这话说出来不吉利
,到底没说出口。
佛拉娜脸色苍白的,一边喝了口梅子汤,一边轻抚着小腹淡笑道:“他能好好的降世,我遭多少罪都值得了。”
又是这一套。
娜仁感觉心里闷闷的,觉得此刻的钟粹宫分外压抑,并没多坐,等佛拉娜用了药,二人闲话几句,她微微有些倦意了,娜仁便起身告辞。
其实正是腊月里,寒意逼人,娜仁手捧着小手炉,外戴着手捂子,身上披着大斗篷,又撑着伞挡住寒风,被围得严严实实,不觉寒冷。
因未传轿辇,只顺着御花园的小路,往西六宫去。
路上,琼枝见娜仁低着头闷闷地踩雪,抿抿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您若是不喜欢,咱们下次不往钟粹宫来就是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娜仁叹了口气,仰头望天。此时的天也是湛蓝的,飘着几朵白云,一派温柔模样,让人如在春夏,而不是寒冷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