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悬的这句话并非在逼着连瑶说出她的去向来,反而在陈述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esp;&esp;沈长松与连瑶在得知天衢城送来断尘佛兰之后,不约而同地偷偷去抢夺佛兰,就为了治好顾悬的手上。
&esp;&esp;他们一意孤行,他们一言不发,他们觉得顾悬身为一个受保护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esp;&esp;就像被父族用羽翼庇护的雏鸟,它们朝天仰望,映入眼帘的只有父族提供庇护的灰色羽毛,而不是广阔的天空。
&esp;&esp;连瑶觉得,她是不介意对顾悬说的。
&esp;&esp;但她是谁呢?
&esp;&esp;她是深渊之主,是所有人谈之色变的魔族之王,她潜入玄晖派,并非为了顾悬,而是为了盗取焚心石,凡她现在所作种种,不过顺手之劳。
&esp;&esp;魔族与人类的矛盾是生死之仇,他们天生对立,她又如何能对顾悬说出真相来?
&esp;&esp;连瑶垂首,有些不好意思,这也让她对顾悬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怜爱之感。
&esp;&esp;她伸出手去,扯了一下顾悬的衣袖,柔着声说道:“等明日……明日就告诉你。”
&esp;&esp;明日苍舒族人便会与宋烨掌门达成合作,正式宣布将断尘佛兰赠与玄晖派,作为玄晖年轻一代修士的奖励。
&esp;&esp;这是天衢城引诱顾悬自己出现的阴谋,他们当然不能大喇喇地说自己就是来找顾悬的,只能用这样隐秘的方式来找到他们想要铲除的对象。
&esp;&esp;发展了数万年的天衢城,已经是称霸北荒界的庞然大物,竟为了观星诏上的无妄预言,便对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顾悬做出这样的事。
&esp;&esp;它像哆着羽毛的斗鸡,虚张声势,草木皆兵,既跋扈又可悲。
&esp;&esp;“是屠我家族之人?”顾悬马上便猜了出来,他替连瑶推开门,傍晚的夕阳洒入室内,安谧和谐,“你今日受伤,是与他们交手?”
&esp;&esp;连瑶心想她实际上是阴错阳差跟沈长松过了两招,但这黑锅丢给苍舒家族也无妨,于是点头道:“是的。”
&esp;&esp;顾悬忽然回眸,深邃的黑眸里映着连瑶苍白的脸:“不必如此。”
&esp;&esp;连瑶笑了下说道:“为了你嘛,没关系。”
&esp;&esp;她濛濛的眼中闪烁着笑意,面对着顾悬带着些许倔强又诚恳的眼眸,她忍不住伸出手将他额边飞起的一根细碎发丝按回去。
&esp;&esp;少年疏朗的眉目似蕴着暖光,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
&esp;&esp;他将连瑶送入房中,转过身安静地离开了,背影依旧坚定又显得有些局促。
&esp;&esp;连瑶关上门,内心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她真是个坏人,欺骗无辜少男的纯洁感情。
&esp;&esp;不过,她去夺断尘佛兰,确实也没有旁余的目的,就是为了顾悬而已。
&esp;&esp;当周围没人了,连瑶这才松懈了下来,她仿佛骨头散架一般坐在地上,捶了一下肩膀,又捂了一下胸口。
&esp;&esp;一般这种内伤,调息静养片刻便好,但被沈长松击伤的地方,却仿佛内里还有破碎的剑光在绞乱内府,根本无法修复。
&esp;&esp;连瑶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是削弱了。
&esp;&esp;她的房间里有一面等身高的水晶镜,她仰起头去看镜中的自己。
&esp;&esp;原本蕴着水光的黑眸,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怪异。
&esp;&esp;沉沉的黑色之中,仿佛滴入了朱色颜料,晕染开来。
&esp;&esp;她的双眸逐渐变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esp;&esp;连瑶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esp;&esp;她的手腕上已经隐隐缭绕着黑色的光芒,其上有黑沉沉的鳞甲若隐若现。
&esp;&esp;这是深渊之主最本源的形态,身为魔族的她本就是如此。
&esp;&esp;连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用法力将手腕上的鳞甲掩盖。
&esp;&esp;她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究竟是因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样虚弱?
&esp;&esp;或许是她太过慌乱,抬手的力量过大,“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口里滑了出来。
&esp;&esp;一柄黑色的匕首,鞘上篆刻古朴稚拙的纹路。
&esp;&esp;锋利的刀刃自鞘中滑出,连瑶在平滑的刀身上看到了自己红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