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带礼物的吴余妍就自行找了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
龙禹一家人先后跟吴余妍拜年,客厅内一时充满着和谐的笑声,龙禹把父母拎来的老年人保健品放在茶几上,又跟小孩儿一起抬了凳子,坐在沙发旁边,听他们说话。
好像成了龙家的主场,他们和老人的共同话题很多,说以前龙健上学时的囧事,说最近清江的变化,于霞再努力,重点也引不到俞鸣章母子身上;吴绮娜甚至用长靴的细跟蹭着地,听着他们说话,不插嘴但又听得很认真。
等前菜谈得差不多了,要上正餐了。
于霞说:“这俩小孩儿待着无不无聊,鸣章,让哥哥带你买鞭炮去。”
龙禹接收到信号,伸出膝盖拱了拱小孩儿的背,笑着说:“走啊,去不去?”
俞鸣章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背龙禹一叫就立即点头起身。
龙禹本来已经拉开了铁门,又突然关上门转身,摸了摸他的手臂,“外面挺冷的,你换件厚衣服。”
小孩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又大又薄,看起来整个人空荡荡的。
于霞“啊呀”了一声,从吴老师旁边起身,茶几的包裹处翻找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件亮蓝色的羽绒服,她抖开了说:“鸣章试试这个新衣服,哥哥给你挑的。”
一直坐在角落端着水杯的吴绮娜明显一愣。
那边龙家母子装扮洋娃娃似的把新衣服套在小孩儿身上,龙禹就拉着他冰凉的手出门。
空气里洋溢着一种冰碴子的味道,龙禹又给他压了压羽绒服的帽子,哈了口气,说:“走,买鞭炮?”
俞鸣章转头看着他,看出来龙禹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于是摇摇头。
龙禹又问:“那哥哥带你去买吃的?”
俞鸣章侧头望着他,“你家就是开超市的。”
龙禹看了他一眼,干笑了一声,“也是啊。”
他等着父母穿捷报,也对玩儿没多大兴致,于是病急乱投医地问道:“那你想干嘛?”
小孩儿藏在蓬松的衣服里,皮肤白了点,在蓝色的衣服里就像一朵大白蘑菇;大白蘑菇转头看着他,果然是提不出意见的样子。
龙禹一手揣进兜里,一只手抓着小孩儿冰得僵硬的手指,“走啊,我带你转转。”
俞鸣章没什么意见地跟着走。
他们沿着桥面走过去,对面是一片未开发区,四周的茅草已经快到腰高,枯黄的一片,凝结着冬天的水汽。
龙禹在做一些稍微耗费体力的运动时,就不会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往山上走,都出了一身汗,牵着的两只手湿淋淋的。
登上一个高坡时,恰好能够俯瞰到山脚上的场景;龙禹停下来,突然感觉很意思似的说:“猜猜我要带你去哪?”
“墓园。”小孩儿很配合地回答道,他刚被扔回清江时,被熊铁林追着到处跑,打游击战一样往桥上跑,往山上窜,他自然知道顺着前面的路走就是一座墓园。
龙禹嫌弃地‘诶’了一声,“这大过年的。”随后,又牵着他选了一条没什么人走过的路。
俞鸣章不疑有他,跟他一起走过去,直到几块碎石堆着的地方,龙禹才停住,“啊”了一声,“没了啊。”
俞鸣章从他的身后探出头去,“怎么了?”
“就想带你看看这个。”龙禹往前走了几步,蹲在石块前,“有好几年没来看过了,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
俞鸣章也走过去跟他并排蹲着。
这是几块刻着花纹的石头,现如今已经四分五裂,碎成一团。
龙禹伸手捡起几块,摆成一个中空的形式,瓷白的双手沾上泥土,怕把衣服弄脏,两条胳膊撑在膝盖上伸得老长,他笑着说“小崽,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龙禹说话时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笑意,专注地看着小孩儿,好像他要帮人实现愿望一样。
俞鸣章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这是谁的神龛吗?”龙禹甚至没跟他解释“神龛”是什么意思,偏着下颌指了指那堆石块,“清江神女。”
俞鸣章默默重复了遍“神女”两个字,小脸上挂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问道:“是邪教吗?”
“啊?”龙禹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说道,“弟弟,这还在别人家门口呢。”
没有敬畏之心的俞鸣章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就是个传说。”龙禹又说:“这里以前有张神女画像,据说是很早以前清江水患特别严重,不知道怎么传的,就相信有掌管江水流量的神女,随后就在这里设立了清江神女龛,每到汛洪季节就拿着水果来拜一下;现在清江很消停,这个习惯就没传下来了。”
俞鸣章问:“画像在哪?”
“不知道啊,没了。”龙禹说边乐边说,“我也是好早以前来过,小学的时候背着我爸妈偷偷来求考第一,后面才知道初中后操场的孔子像要专业一点,就没来过这儿了;我以前来的时候画已经褪色了,其实我也不知道神女长什么样。”
俞鸣章点点头。
“你快想一下自己的新年愿望。”龙禹又接着说:“吴老师肯定不带你去庙会,我们也找个神拜拜,希望我们小鸟儿新年的愿望也都能实现。”
俞鸣章十分固执地说:“但是没有神像。”
龙禹凑近了些,菲薄瓷白的皮肤透露出一点红润,衬托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柔软精致的丝绒上坠着晶莹的宝石,让人分不清谁是主角谁是陪衬,因为都一样精美珍贵。
他温和地笑着,“我们就主打一个心诚则灵,没有神像就不能拜了?一千个清江人心中有一千个清江神女嘛,你就想象着你心中的神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