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唧唧趴在杨母怀里撒够了娇,杨玉琳才可怜兮兮不情不愿地去柴房,到了柴房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光顾着跟母亲撒娇了,今天夜里景福临要睡柴房啊!
景福临是皇上啊!皇上要睡柴房啊!
杨玉琳摸摸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回头看了一眼从始到终默然无语的景福临,哆哆嗦嗦地补救了一句:“其实,我们家的柴房很舒服的……”
青梅竹马
逢年过节的,七大姑八大姨、里三房外三房,兼之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旧友,都赶着趟儿似的冒出来,不是杨母不心疼儿子,实在是屋子里挪个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所幸杨母持家有方,即便是柴房,也收拾得规整洁净,劈好的松木柴火码得一根是一根,就地铺了被褥,倒也能凑合几宿。
怎么个睡法倒让人犯了难,冯雨微和贾凉是远远隔开的。
元霸睡觉不老实,睡迷糊了一脚抡过去能把人抡废,干脆提溜出来扔到柴房的小角角里,裹了被褥不算,良辅还择了几根结实的大松木紧紧将人压住,防止夜里窜被子。
余下的除景福临和杨玉琳择了好地方另安置,皆是一个萝卜一个萝卜似的挨着挤着互相取暖。
半夜里闻见阵阵烧鸡香味儿,元霸尚在梦里,被香味刺激得口水横流,险些把自己噎死。
杨母鬼鬼祟祟探个脑袋进来,悄声说着:“玉儿,娘备了些宵夜,前厅还有客,你们慢些吃,茶也备下了,恐夜里积食,解解腻。”
说完“吱呀”一声就关了门,复又去前厅待客。
这柴房在院子西南角,四面灯火通明,掩映得一室明朗,倒省去点蜡烛了。
良辅待杨母关门,一个轱辘就从铺上蹿起来,大喝一声:“烧鸡!”
杨玉琳无语抚额,默默点头。
良辅这一番动静,几个贪吃鬼全被惊醒了,三俩成群围在大食盘边上,人手一只烧鸡就啃起来,犹如饿狼投胎,凶相毕露。
良辅啃得满嘴油光,一边啃着一边念叨:“好吃好吃,下次再来礼得厚备,这次行色匆忙,只略微备了几样薄礼,简直对不起这样好吃的烧鸡……”
杨玉琳细细嚼着,撕了几块翅膀上的嫩肉递给景福临,一边问良辅:“什么礼?我们银子不是早花光了么,哪里来的礼?”
良辅揩揩嘴上的油,还待伸手去拿第二只烧鸡,被傅达礼一巴掌拍下来,悻悻地回话:“总督府里拿的呀。那个哑巴侍卫不是陪着谢子猷去书房,同我们公子品茶么,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四处逛了逛……”
逛的途中,顺手拿了一只琉璃胎玉堂富贵鼻烟壶、一只古陶彩绘鸡、一只犀角雕葡萄杯、一只粉青釉凤熏、一块白玉镂雕双凤纹璧、一方凤九墨、一只青玉雕凤首螭柄觥和一只象牙雕鸣凤在竹笔筒,整整凑齐了八大件。
哪一件不是好几百年的传世之宝?谢子猷也不当心,就那么散放着,白白便宜了良辅他们。
良辅得了便宜还卖乖:“大过年的,哪能空手上门呢?可巧了这几样看着称手,袖子里一藏,妥帖着呢。”
杨玉琳:“……”
放阮团锦进屋子,被顺走了如意艇,放良辅进屋子,被顺走了八大件……这么个拿法,谢子猷想是再不敢随随便便放人进府了……
饱饱地啃了烧鸡,喝了茶,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餍足地躺下,耳听得屋外远远锣鼓些微,三三两两地响几声,杨玉琳难掩雀跃:“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待明天晚上,便有得好玩了。”
元宵赏灯,天下大同,各地风俗却略有差别。杨家镇的灯节为期五天。
正月十二,尘封一年的锣鼓重见天日,举行祭祀仪式,是为“开光”。
正月十三,择定舞狮人选,沐浴熏香,是为“请狮”。
正月十四,在族中威望最盛的老者家里,举行一场盛大的舞狮典礼,是为“金狮嗅蜡”。
正月十五,金狮每家每户舞一场,有长者提着灯笼于狮前说彩,祈祷平安顺遂,吉祥如意,是为“闹元宵”。
正月十六,家家户户拿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按照既定的路线绕着整个村子走一圈,以脚步丈量每一寸土地和河流,最后上庙祭拜,追思先人,是为“百家过灯”。
今日正是正月十二,已经开过光,行过祭祀之礼,有三俩顽童偷偷爬上香案,拿了锣鼓在手,四下里散开,背着大人们敲一阵打一阵。
虽然尚不成气候,但似这憋不住的鼓点一般,人心已泄露出喧闹沸腾的迹象。
一行人听得起劲,都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定定看着杨玉琳,看得他很有一种说书先生哄一群稚子入睡的感觉。
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一个宽厚老实的大叔躬着身,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念叨:“杨崽子,怎么回来了也不去见见你舅母姨母们,她们可念叨你好些时了……”
一抬头看见柴房里横七竖八都是脑袋,反把他唬了一跳:“杨……杨崽子……你们这是搞么事?”
杨玉琳跟数萝卜似的,点着良辅说:“小良子。”又点着傅达礼说:“小达子。”
就这么“小坛子”“小梳子”“小罐子”的数了个遍,经过漫长的缓冲,终于指着景福临,犹犹豫豫地介绍:“这是……阿福?”
杨玉琳指一个他大舅就认一个,认完了他大舅就兴冲冲往外跑:“你娘才说人手不够呢,都忙翻天了,我让你娘来看看……”
镇子大,舞狮队从东头跑到西头,总得有地方歇脚,换换班,吃吃茶,于是东南西北就各设了一个点,这一家就被称为“头人”。